第十六章 渔家光景 (第1/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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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十三和渔夫又走了一阵，翻过面前那个山坡，已经走到超出河堤尽头很远，金十三看见一个单独的低矮的茅草房子孤立在百十步开外的山坡下树林边的河岸上。
到了渔夫家门口，渔夫对金十三道：“我的家里破败局促，就不请你进去了，我们就在这里把鱼烤熟了吃吧！”渔夫指着在房门外搭的一个草棚，草棚下有三四块能坐人的石头，围着一个处于中间的在地上挖出的一个土坑里的火塘。围着火塘的石头显然是为了方便烤火和炙烤食物，专门从别处搬来这里的。
渔夫拿起一截在火塘边被燃烧了一半的短木棍小心地扒拉开火塘里被有意识混入泥土的也许是昨夜被燃烧的木柴残余和灰烬，开始在火塘中寻找有微弱火星的尚未燃尽的炭化的木头。木柴残余和灰烬中混入泥土是为了让此前没有燃尽的木头在相对低氧的状态下降低燃烧速度，以达到在第二天使用火塘的时候保留火种的目的。
渔夫找到了几个火塘底部挤在一堆没有燃尽的木头炭块，赶忙趴在地上撮唇向木头炭块轻轻吹气，本来黑色的炭块表面白色灰烬在气流的作用下飞离炭块，其下闪现木头炭块仍在燃烧的微弱红光随渔夫嘴里送出的气流闪动。
渔夫露出欣慰的甚至有些得意的笑容，急忙起身抱来一把本来放在屋外墙边的干茅草，甚至来不及拍掉因为趴在地上而留在身上的灰尘，紧接着又拿来一堆放在一边的干柴，用干茅草团成一团，小心放在刚才有火光浮现的木头炭块上面，趴在地上撮唇一下一下慢慢吹起，渐渐引燃了干茅草。之后，渔夫将较小的一些木柴置于引燃的干茅草旁边，将较小的另外一些木柴置于开始燃烧的干茅草之上，随着火焰的延伸再逐步加进更大的干柴，架空在火焰之上，一堆火就这样被渔夫在火塘中生起来。
整个生火的过程，渔夫基本没有说话，一副专注、投入的样子，让人觉得那是一种渔夫自己在安静享受的忘我过程。从这一点看，金十三觉得此渔夫也不是一般意义上的渔夫。
火已就绪，渔夫坐下来从鱼篓中取出今天捉的鱼，用长木棍穿进鱼嘴鱼腹，就着火塘里的火苗坐在石头上烤起鱼来。
金十三仔细看了下，也学着渔夫的样子，把穿了木棍的鱼伸到火上烤着。这时候他们身后草丛里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金十三警觉地回头察看，发现一个黑影倏忽没入草丛里。金十三正准备起身看个究竟，渔夫却头也不回地大声说道：“出来吧！这位哥哥不是来抓你的！”金十三这时候才看到一个十岁样子的只穿着有些破烂的麻布裙、光着脚的姑娘从他身后的草丛里略显犹豫地站立起来。清脆的声音传过来：“爸爸，我饿了！”
渔夫对金十三道：“喏，那是我女儿。”渔夫的女儿远远躲着金十三蹦跳着跑过来，藏在他爸爸身后，大大的眼睛有些惊恐地偷偷越过他爸爸的肩头望着金十三。金十三笑道：“啊！小妹妹，我很吓人吗？”
小女孩没有说话，却把整个身体都藏到渔夫身后，渔夫侧头对女儿道：“哥哥跟你说话，你这孩子怎么不回答呢？”渔夫见女儿没有回应，对金十三道：“唉！她这是害怕，怕被抓走！不瞒你说，祭司要求神管辖的氏族和安城里的两个氏族不定期给神奉献侍女来服侍神，不但要长相端正，还必须是处女。起初几年各个氏族都比较积极，觉得侍奉神是光荣的，也能获得更多神的赐福。几年后人们发现只要进了神的宫殿的侍女就再也没看见出来，甚至不再有任何消息。没有消息好好地活着也好吧，但是后来甚至传说那些姑娘其实除了刚进入神的宫殿的短时间内侍奉神，之后就会被神的祭司把那些姑娘的身体上的器官和肢体分解，作为牺牲，供奉给神，说的很可怕……”
渔夫发现自己好像说得太多了，突然不再说话。金十三也没有再问，两人都默默地烤着鱼。渔夫的女儿也许是因为闻到了鱼被烤熟的香味，不再躲在她爸爸身后，而是站在一旁目不转睛地看着火上被炙烤的滋滋作响的鱼咽唾沫。金十三把自己烤熟的第一条鱼拿给渔夫的女儿，道：“妹妹，来，这个给你！”渔夫的女儿看了看她爸爸，迟疑着。金十三鼓励她道：“来，拿着，这里还有呢！”并站起身把烤鱼插着木棍可以手握的那头交到姑娘的手中。
渔夫侧头对他女儿说：“哥哥给你，你就吃吧！”小姑娘冲金十三腼腆地笑了下，很乖地道：“谢谢哥哥！”金十三亲切地拍了下小姑娘的肩膀，又拿出自己带的面饼出来给渔夫和他的女儿吃，渔夫客气了几句也就欣然接受了。
小姑娘也不再拘谨，回头进屋端出两个粗制瓦盆的清水来让大家喝。金十三回头问渔夫道；“你女儿真的很乖巧，她叫什么名字啊？”渔夫道：“姑娘家也没有什么正经名字，我平时都叫她雁儿。”
“这名字多好啊，飞的高，飞得远！”金十三道。
“是啊，我是希望她飞得越远越好！你是个外乡人，我也不怕告诉你。我们原来是住在城里面的，我老婆死得早，我一个人带着这个孩子，随着年龄的增加，这孩子长得越来越像她妈妈了，好看，聪明！我就琢磨着不能让城里的祭司的手下注意到，平时都不让她出门。如今这两年城里只要刚成熟的姑娘，父母都急忙让她们嫁人，就是怕被他们选中当神的侍女。所以现在他们都盯上了还没有长成的姑娘，预先下手，然后养到祭司那里到十五六岁，直接去侍奉神。”
说到这里渔夫把已经烤好的一条大鱼拿给金十三吃，自己又拿起几条鱼穿了木棍，一起在火上烤着，说道：“以前我是这里女大巫的徒弟，后来神来赐福我们这里，大巫原来那一套就没有几个人信了，大巫后来孤独地离开了我们这里，听说在青水河下游被看见死在路边，唉！我不配做她的徒弟，也没有尽到自己对师父的孝道。”
说到这里，渔夫不禁用手抹了几下眼泪，继续道：“从大巫走后，大巫的其他徒弟都做了神的祭司手下，我没有去，虽然我坚信神，但我觉得自己改换门庭是对师父的大不敬，因为师父并不信现在的神，我不能再让师父的在天之灵不安，在师父面前我的确很愧疚。”
渔夫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道：“我因为学了些采草药和煎煮草药治病的手艺，平时没事就给人看病，有时候我出去看病人，女儿就偷偷跑出去和小伙伴玩，被祭司的手下盯上了，一直追到家里。还好追来的那个巫师曾是我师弟，我就求他放过我们，那巫师也很为难，就大声说宽限我明天把女儿送过去。然后他支开其他人才低声告诉我必须今晚逃出城去，不能再回来。只要把女儿藏好，不再行医治病，改行做其它的职业就可以没事的。他的条件就是我只能拿上随身携带的东西，城里我的房子和衣食物品他要分给手下，以便息事宁人，以绝后患。我为了孩子也只好咬牙同意，这不现在我才搬到这荒山野岭的地方，干着这捕鱼的苦营生。”
说到这里，渔夫又不免低着头潸然泪下。雁儿看到爸爸哭了，很懂事地扑到她爸爸怀里用手给他擦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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