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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凌柏原以为是她进医院时挨了记者的骂,可不曾想情况这么严重。ㄣ他不知该说什么来安慰她,因为无论说什么都是苍白无力的。

被最亲的人出卖,是蚀心之痛。

她把头靠在他的臂膀上,不再说话。四周极为安静,医院走廊不时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和低低的交谈声。墙上的大钟上,指针在一分一秒地移动,天色随着指针的前移慢慢变得阴暗,最后是一团漆黑。

突然,凌柏的声音打破这死寂,“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好不好?”他也不管她是否同意,拖着她就往外走。她跟在他身后,想起他俩的几次相处中,他都是这样不管她同意与否,就拖着她走,每次他都会哄她开心,都会有意外的惊喜。

可是现在根本出不了医院,她不知道他能带她去哪里。

凌柏抓紧她的手沿着后门楼梯一直往上走,顶楼到天台的出口用门闩插住,但是并没有上锁。两个人轻而易举地出了铁门到达天台。

天台上光线阴暗,远处高楼大厦却是灯光璀璨,那些灯光闪亮得如同繁星。

安遥深吸了口气,一步一步往天台的围墙边走去。

身后的凌柏突然叫了声:“安瑶。”

她还没来得及回头,他已经跑上前把她搂到怀里,在她耳边温柔地说:“你看天上有什么?”

安瑶抬起头好奇地看向天空,天空黑得一望无际,只有稀疏的几颗星星,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凌柏提醒她,“看到北极星没有?”

北方天空上悬挂着一颗不怎么显眼的星星,安瑶点头,“看到了,怎么了?”

“北极星曾经对地球说,你什么时候迷路了,就抬起头看看我,我会永远在这里等着你。于是迷路的人都会抬起头寻找那颗北极星,因为他们知道,这是两颗星球之间永恒不变的承诺。不管别的星星怎么变换方位,北极星始终会在原地。所以安瑶,不管别人怎么背叛你、怎么骂你,不管全世界的人是否相信你,我只要像北极星那样一直待在原地守着,你就永远不会迷路。”

她默默地靠在他怀里,抬头看着天空那颗北极星。他把她搂在怀里,更加深情地说:“我就是那颗北极星,不管春夏秋冬,不管十年还是五十年,只要你需要,我都会一直在原地守护你。北极星就是我誓言最好的见证。”

安瑶侧过脸看向他,四周灯火惨淡,而他眼中涌动的光,简直比钻石还要夺目。

她笑得甜蜜,“真的吗?”

“真的。”

“为什么你要对我这么好?”

“曾经想要告白,可是因为没有勇气而失去机会。这一次,我不想再错过,我想抓住这唯一的机会,不管你爱不爱我,我只想守在你身边,替你遮风挡雨。”

“为什么你会喜欢上我?”

“我一直不太相信爱情这东西,直到高中时离开你,我忽然发现我很想念你。”

也许这就是爱情的注解,忽然之间,我会对你心动,忽然之间,我会很想念,对你牵肠挂肚。这个世界上或许会有一个人,你第一眼见到了她,今生就不想再错过她。

浩瀚天宇上,北极星淡淡地闪耀着。

安瑶安静地看向那颗星星,忽然想到了电影《泰坦尼克号》里的女主角Rose和男主角Jack。豪华邮轮沉没了,Jack把Rose推上只能容纳一个人的浮木,自己活生生被冻死,可是直到临死前,他还要求Rose活下去。

安瑶第一次看到那画面的时候,哭得死去活来,之后不管重温多少遍,都会泪流满面。她一直都不太相信世间会有那样的爱情,有个男人愿意用生命来守护自己的爱人。不曾想,命运也是这样眷顾她的。虽然让她从事业巅峰跌落谷底,但却赐给她独一无二的完美爱情。

四周静谧,城市的街道在喧闹了一天之后终于安静下来。耳边忽然响起一首特别的歌,歌词只有一句,可是曲调温情得让人沉溺其中,不能自拔。

“谁说命运不过赌一场,难道你猜不出。我说爱上你的温柔,好像时刻都是在天堂……”

凌柏掏出手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是我的新歌,目前还没有发布,我用来做了手机铃声。”他接听电话,“喂”了一声后却没再讲话,只是安静地听着。

半晌,凌柏把手机贴到她耳边,手机那头传来Donna熟悉的声音,“安瑶,你在哪里?刚才唐凯的事我简单跟凌柏说了。”Donna顿了顿,低声问,“我们能不能见一面?我有些事想跟你聊聊。”

她冷冷地问:“有必要吗?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好说的?”

Donna略带迟疑地开口,“唐凯、凌柏和你在同一家公司,我想或许我能做你们的中间人,替你们解开心结。”

“我们的心结是不雅视频,解开的那天,也是唐凯进监狱之时。”

“安瑶,那视频没人能辨真假。”

“Donna,你有没有听过这样一句话——”她语气冰冷,把每个字都咬得极重,“谎言总有一天会被拆穿。不管你隐藏得有多好,谎言始终只是谎言。”

Donna沉默不语,好一会儿,才缓缓问:“没商量了?包括我们之间的关系,真的也要一起断得一干二净?安瑶,我跟唐凯不是一路人,为什么你对我的态度也这样冷硬?难道你忘记了这几年我们情同母女,任何事我都会护着你?现在我只是想见你一面,这样也不行吗?”

不行。

因为她害怕见到Donna,每次见面,她的心就会更痛一分,她害怕Donna满嘴都是谎言,她不能再一次承受背叛。

“安瑶……”Donna的声音像在乞求。

安瑶没办法再听下去,直接挂了电话。

chapter10

人的心呢?能用钱粉碎,重新再爱吗?

她看向凌柏,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要涌出来。

凌柏心里百味陈杂,伸手将她搂向自己的胸膛。

她将额头抵在他胸口,忍着泪警告他,“你不要欺骗我。”

他嘶哑地应了声,“好。”

她说:“如果你敢骗我,我一定宰了你。”

他微微一怔,忍不住扬起嘴角。

她没听见他的回答,抬头看着他,郁闷地叫了起来:“你还笑,你竟然还笑!”

他嘴角的笑容越来越浓,忍不住放声笑起来。

她嚷道:“凌柏,不准笑!”

他认真地点头,“好,我不笑。”

可是看看她娇羞得好似邻家小女生,他还是笑了出来。

她说:“本来是很悲伤的画面,你干吗要笑?”

因为想逗你笑。他把这句压在心底,温柔地看着她,眼里光芒四射。

她抿了抿嘴,脸颊微烫,不自在地叫了声:“凌柏。”

光线昏暗,而她站在微弱的灯光下,物管却格外清晰,光彩照人。

他看着她,就像回到了从前的那些日子。落霞满天,璀璨光辉洒满阳台,她整个人沐浴在金光里,看到他时,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天台有风轻拂,他心里一动,突然几步走到她面前,捧起她的脸,滚烫的唇就印了上去。他的吻霸道而狂烈,她背脊僵硬地站着,气息渐渐变得急促。他的吻技并不好,生涩地把舌头舔在她齿边纠缠,缠绵地吮吸。

她伸手攀住他的脖子,全身的力气仿佛快被抽空了,双腿软得没有力气支撑身体。

他吻了好久好久,才放开她,轻轻地说道:“我永世不会骗你。”他的声音在冷冷的夜色中格外嘹亮,“就像我送给你的那首《Mygirl》的最后一句——”

《Mygirl》的最后一句?安瑶想起了,整首歌的最后那句,是凌柏用英文温柔地唱出来的“Iloveyou”。她还记得自己在电视里看到《Mygirl》的MV中,凌柏盯着屏幕,目光专注而温柔地唱出那句:“Iloveyou!Mygirl!”最后这句简直让所有听到这首歌的人都为他沉沦。

远处高楼的登一盏盏地熄灭了,夜色深得几乎不见五指,浩瀚天宇上,那颗北极星却依然光芒微弱地守在那里。

他会记住北极星,记住他的承诺。

第二天报纸的头条新闻再次引起轰动,凌柏、唐凯和安瑶的名字掀起了轩然大波。电视台都在播报关于他们的最新消息,潜伏在医院门口的记者堵住了入口,警察不得不跑来医院维持治安。

Amy看着电视,笑道:“反响很热烈啊,比预期的效果还有轰动,难怪老板说凌柏的专辑出来,不用到处宣传,安瑶和唐凯就是最好的宣传工具。”

李承泽看了眼面无表情的安瑶,吩咐Amy,“给凌柏的专辑准备出货吧,我估计订单会猛增。”

Amy问:“老板预计这张专辑能卖多少?”

李承泽信心满满,“十万张绝对不成问题,但是唱片业萧条,光靠唱歌绝对不行,主要还是接拍广告和电影、电视剧,公司必须投资几部大片。”

Amy说:“这个我会去跟导演谈。如果没有什么事,我先出去了。”

李承泽点了点头。

电视里的新闻主播还在播报着这条新闻,李承泽小心翼翼地瞥了安瑶一眼,只觉坐立不安。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气氛越来越僵冷。

他轻咳了两声,郁闷地问:“你在想什么?”

安瑶看着他,冷冷地丢回两个字,“你猜。”

他尴尬地笑了笑,“女人心海底针,这要我怎么猜?”

“是啊,女人心海底针,老板有没有听过另一句话,最毒妇人心?”

“也是。”他笑得勉强。

“老板很爱在背后算计人,那让我猜一猜,你之所以当面跟我提起金庸那部《天龙八部》中的慕容复,就是故意说给凌柏听的。以你的聪明的头脑,早料定凌柏对我用情很深,一定会替我跳下去,这样刚好皆大欢喜。凌柏落了个救情敌的好名声,专辑又不能不做任何宣传而大卖,你坐收渔翁之利,对吗?我想唐凯压根儿想不到,他跟我都是你用来宣传凌柏的棋子。你一早就知道把凌柏和我都签进公司,唐凯一定会在背后搞小动作,自然叫人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呵呵。”

“那老板不妨再算计一下,唐凯还会玩跳楼的把戏吗?”

“绝对不可能,因为我让他的经纪人把他的档期排满到明年,他分身乏术。”

“那是因为凌柏已经火了,唐凯失去了利用价值,老板现在的目的就是想把本钱搜刮回来,最好还能大赚一笔吧。”安瑶眼里几乎要喷出火,眼前的这个男人绝对是只老谋深算的老狐狸。

李承泽微抿嘴,不好意思地岔开话题,“饿了吗?一起去吃饭?”

安瑶不给他面子,冷言冷语,“我比较想吃狐狸肉。”随即瞪了他一眼,起身走出办公室。

李承泽急忙追出去,在电梯口追到她。他踌躇地问:“你想去看凌柏?要不要我载你去?”

安瑶给了他一记白眼,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电梯门打开,李承泽走进去按了一楼,冲她笑了笑,“我刚好也想去看他,顺路。”她想看看他到底玩什么花样,于是不动声色地跟上去。

他们的车直抵医院,想不到医院入口挤满了粉丝与媒体,所有人都想进医院拿到凌柏和唐凯的第一手资料。医院干脆关了大门,连里面的救护车也出不来,甚至还有不少警察把守。

司机万分艰难地在人潮中把车开到大门前,李承泽说:“我们不方便下车,你去跟警察说一声,让他们打开大门,必要时报上凌柏朋友的大名。”

凌柏的朋友?安瑶心里狐疑。

司机下车跟守门的警察说了声,警察看了眼他们的车,拉开大门,司机顺利地将车开了进去。平日里人来人往的医院此时一个病人都没有,前台的护士却仍站得笔直。

李承泽在电梯里若有所思地对她说:“看来凌柏的朋友来了。”

什么样的朋友有这样的能耐?

到凌柏那层时,安瑶的心砰砰直跳,不知为什么有些紧张。电梯门开了后,她更加吃惊,长长的走廊上竟然一个人都没有,连护士也不见踪影。她直奔凌柏的病房,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男人暴跳如雷的吼声——

“凌柏,你不是普通的傻,这么高摔下来,你知不知道你爸都被你气的住院了。你为了个女人,还是拍过那种视频的女人,竟然连自己的命都不顾了。身为朋友,我真是不知道该这么骂你。”

“刘子文,你骂了半个小时了,骂够了吧?!”

“够?我当初是疯了才会把你介绍给李承泽,你要做明星,好,我帮你,给你牵线搭桥。可并不表示我赞同你去追那个叫安瑶的,跟没想叫你把小命搭上。明星有几个干净的?”

“你骂我可以,我不准你说安瑶。”

“你这就是传说中的犯贱。”

“你再这样说她,我们连朋友都没法做了。”

“行,我不说了,我连你也懒得理了。”

病房门被人粗鲁地拉开,安瑶看着眼前的男人,与凌柏年纪相差无几,短短的头发,五官端正,身上透出阳刚之气。

他脸色难看地盯着安瑶,语气很冲,“你偷听什么啊?谁让你在门口偷听的?”仔细瞧了安瑶两眼后,他的神色更差了,“我当是谁呢?你有没有教养,站在门口偷听?”

安瑶往一旁挪了两步,刘子文气冲冲地走过去,看到李承泽更是火冒三丈,“蛇鼠一窝。”

病房里的凌柏问:“安瑶,是你吗?”

安瑶应了声,走进去。

病房里窗户大开,光线明亮。角落的沙发上堆了好几个盒子,全是高级营养品。凌柏坐在床上,看着她笑容灿烂,“你别理刘子文,他那人倔得像头牛。但你也别跟他计较,因为他是我从初中到现在的同学兼死党。”她不介意,因为刘子文骂得对,他为了她已经牺牲太多了。

李承泽走到窗口看了眼外面,提议,“要不干脆出院吧,出院回家你们楼上楼下也好相互照应。”话音刚落他就恨不得狠狠抽自己几个耳光,楼上楼下也方便勾搭偷情,他为什么要把他们安排得这么近?肠子都悔青了。

凌柏点头赞同,“是可以出院了,其实不过是扭了下腰,不碍事的。”

李承泽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说“那我去办出院手续。”

病房里静谧无声,两个人四目相对,彼此都不出声。

凌柏抿嘴微笑,“你这样子,我又想说那个猴子和大猩猩的笑话了。”

她想起那个笑话,“忍不住笑了起来。

凌柏说:“对吗,这样才乖,这世上并没什么大不了的事,任何事都能迎刃而解。”他还是最初认识的那个样子,性格开朗乐观。

她笑道:“你好像随时都能猜到我在想什么?”

凌柏羞涩地笑道:“那你现在在想我,对吗?”

她瞥了他一眼,笑而不答。

他认真地问:“安瑶女士,你是不是在想我?”

她仰脸,笑容甜蜜,“不害臊,我有说想你了吗?”

他双眼炯炯有神,盯着她却不再说话,只是唇边的弧度越来越大。

她不知道为什么在他面前总会感觉窘迫,连呼吸都有戏紧张。

李承泽走进病房,感觉气氛有些异常,停顿数秒后,他问:“怎么了?还不准备出院吗?”

两个人这才反应过来。

出院手续很快就妥协了,凌柏经过一番乔装才坐上车,警察依然在医院大门口维持秩序,所以车子很顺利地出了医院。尽管外面人潮汹涌,可是粉丝和媒体还是主动留出了一条路让来往的车经过。

车子安全抵达了目的地,一行人护送凌柏到家。凌柏的房子也是三室一厅,干净整洁,只是偌大的客厅摆放的全是鱼缸,这些鱼缸里水草嫩绿,山石堆叠,无数条粉红色的鱼在相互亲吻。

李承泽扫了眼,大约有七八个鱼缸,他好奇地问:“你到底养了多少条鱼?”

“五百二十条接吻鱼。”安瑶与凌柏异口同声地回答,彼此对视了一眼,又各自移开了视线。

李承泽心里明白了什么,不再多问,只是莫名地有些不舒服,他不清楚这种不舒服从哪里来的,可却意外地感到烦躁。

他顺便找了个借口离开了。

司机见他这么快下来也不敢多说话,沉默的开车回公司。李承泽坐在车里,心情很糟糕,感觉堵得慌,他打了个电话给Amy,吩咐地:“上次叫你帮我约的心理医生约了没有?”

Amy诧异地回了句,“老板你还真要约啊?我以为你说笑的。”

他无端发脾气,“我说的话什么时候是玩笑话了?”

Amy怔了怔,小心翼翼地叫了声“老板”,温柔地问:“你怎么了?”

怎么了?

他想到了那个大客厅里的鱼缸,鱼缸里的水清澈见底,数百条鱼在水里相互接吻调戏。而客厅正中央,安瑶看着那些鱼,羞涩得如同少女。

五百二十条接吻鱼。

520,我爱你。

瞎子也能看出他们是怎么回事。

“老板,你最近的状态很奇怪,到底是怎么了?”Amy问得小心谨慎,在她印象中老板爱开玩笑,这么多年待在他身边,这是他第一次冲她发脾气。

李承泽疲惫地瘫靠在后背上,抬起拳头砸了砸自己额头,深吸了口气平复心情,笑道:“没事,只是金华奖马上就要揭晓了,心情有点不好,不知道这次演员给不给力,能不能获奖。”

Amy知道他断然不会是为了这个,肯定是因为安瑶,但她不敢言明。

李承泽开玩笑地问:“Amy,上次你说要不咱俩凑合凑合,谈谈恋爱什么的,要不要试试看?”

Amy叹了口气,“老板,迟了一步。”

“什么?”

“我刚想跟你说这事,再过几天我就要订婚了,到时你一定要去。”

“……”

“所以以后,被再跟我提起这事,要知道,人吓人是会吓死人的。”

“……”

李承泽挂了电话,看向繁华的大街。街道上人潮如织,几十层的高楼拔地而起,甚是壮观。这个城市在快速发展,跟几年前相比改变了许多。

根基深厚的高楼能被拆毁,重新再建。

人的心呢?能用钱粉碎,重新再爱吗?

安瑶看着那些鱼缸总觉得有些疯狂,她以为他只是随便说说而已,没想到他什么都当真。她拉开窗帘,太阳光洒了进来,满室明亮。凌柏突然走进房间,拖出画具,安瑶帮他提着画板和绘画工具盒,好奇地问:“你会画画吗?”

他走到阳台前把画架撑好,摇头,“不会。”他冲她笑道,“可是我在学。”头顶那轮烈日光芒灼人,而他站在阳光底下,身上被耀眼的金光覆盖。他脸上笑容飞扬,坐在画板前,很认真地画起了轮廓。

一个女人的脸被他几笔就勾勒了出来。

那脸型无比熟悉,安瑶含笑问:“可不可以给我画画?”他大手一伸,把他拖到自己腿上坐好,擦干净画板,把画笔塞到她手里。

安瑶我着画笔,流畅地在画板上画了起来。她画的是几栋并排而立的小小的房子,中间是不太宽敞的公路,而一栋房子前坐着一个小女孩。小女孩穿着碎花布衣,梳着两条大辫子,眼睛看着公路的远方。

接着,她在别的房子的前画了成群玩闹的孩童。

凌柏记得这一幕,那应该是她小时候一个人孤独地坐在家门口等着爸爸回家的情景,周围没有人和她一起玩。

凌柏忽然抢过她手中的画笔,在小女孩身边画了一个小男孩。

“你忘记了吗?我一直都在啊。”他语气虽淡,但心里还是疼了一下。他抬手在房子的上门画上了太阳,“安瑶,太阳会驱散黑暗,什么都会过去的。”

可是记忆无法抹去。

她声音极轻,“凌柏,那都是曾经的成长经历。每个人的青春年少也许都是一笔糊涂账,可是我想要记住那些日子。”她抢过他手中的画笔,在公路的远方画了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因为只有记住了那些日子,我才懂得要更疼爸爸。因为不管什么时候,不管在什么地方,爸爸始终视我为生命中的唯一。”

他说:“你真是傻瓜。”

她含泪微笑,眼里的泪水在烈日下更显得晶莹剔透。她说:“等我有钱了,我就要把爸爸接到身边照顾,我要做一个平凡的女儿,天天陪他下棋逛街,陪他喝茶,出去散步,陪他这里走走、那里瞧瞧,陪他……”她顿了顿,笑容热烈,“陪他慢慢变老。”

他看着她,笑着问:“那我呢?我可不可以做他儿子?”他伸手握住她的手掌,他的手心很温暖,那温暖像延伸的枝蔓,扎进了血液,沁进了心脏,让她整个人快乐起来。

“你不可以做他儿子。”

“为什么啊?我也想陪着你,一起陪他慢慢变老。”

“做了儿子的话……怎么当……”怎么当女婿?她把下半句话硬生生吞了回去,顿了顿,愠怒道,“差点上了你的当,你就是想骗我说这个!”

他挑眉反问,“哪个?”

她说:“凌柏,你别跟我装了,老奸巨猾。”

“好吧,我老奸巨猾。”

“油腔滑调。”

“行,我还油腔滑调。”

“……”

“安瑶,你还可以说我诡计多端,老谋深算,或者是腹黑透顶。”

“……”

“我更不在乎你说我乘人之危、毛手毛脚之类的。”

他话音刚落,她立刻站起身跑到屋里,躲他远远的。他没有追她,而是在她的画上加了无数花草,画面看上去一排生机盎然。她郁闷地凑到他身旁,看着画板无聊地问:“你怎么不追我?”

按照无数电视剧或言情小说里的情节,这时候的男主角不是应该追上女主角两个人闹成一团吗?凌柏盯着画板,忽然回过头去猝不及防地在她嘴上亲了下。

她睁大眼。

他得意地笑,“你还可以说我色鬼之类的,我更不会介意。”

她却没有说他,转身回房间去了。不知道为什么,她不但不生气,反而还很开心。

凌柏不再跟她玩闹,而是顺手在画板上画出她的轮廓。

他根本不懂画画,甚至连房子都是歪歪斜斜的,可是她的脸型,这么多年,他随手就能画出来。她的五官及一颦一笑全像大树一样深深扎根在他的脑海中,她说她又抹不去的回忆,而她也是他永远无法抹去的回忆,只要看到她笑,他就开心得如同回到了童年。

你有没有喜欢过一个人?你有没有真正心动过?这世间是否真有一种感情,是你愿意为之放弃一切,甚至丢掉生命也在所不辞的?

耳边传来了熟悉的手机铃声。

他接听,那边传来唐凯挑衅的声音,“凌柏,安瑶骗了你,你以为她真是无辜的?你真是天下第一大傻瓜。”

手上的画笔停顿,他一脸冷静,“如果没别的事,我就挂了。”

“别的事?我有东西寄给你,等一下你一定要好好瞧瞧,那是安瑶的私人照片,甚至还有出浴照,我多洗了一份给你。”

“是吗?”

“你不信?你以为我自杀两次都是想陷害你?你错了,是因为我真的很爱安瑶,我们曾经交往,曾经很快乐。虽然现在我还在医院,可是我脑子里想的全是她在床上的样子。”

那些字眼不堪入耳。

他挂了手机,不想再听那个人渣说的一个字。

门铃突然响起,他手指一顿,画笔脱手掉在地上。安瑶在屋里叫他:“凌柏,有你的快递。”他吃力地起身走到门口,快递员把包裹递给他,让他在上面签名。他握着笔的手竟然有些发抖。

包裹被他随手扔在沙发上。

安瑶问:“你不拆开看看吗?”

他乏力地坐到沙发上,疲惫地摇头,“不想看,”不是不想,而是懦弱得不敢看。

安瑶没有再问,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那我先回去睡觉了,昨天都没睡好,今天一大早又被老板叫过去了。”

他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走的,只是一直精神恍惚地坐在沙发上。他呆坐了很久才鼓足勇气,拆开包裹。

阳光洒满了屋子,空中飞舞着些许尘埃。四周静寂,他听着自己剧烈的心跳,一声一声,几乎震破耳膜。

拆开包裹,映入眼帘的是无数照片,这些照片没有过胶,尚有微弱的油墨气味。照片上的人眉眼清晰。全是安瑶的私人照片,有她躺在床上安静睡觉的照片,甚至还有刚刚出浴的照片。

心被狠狠一刺。

耳边那刺耳的手机铃声再度响起。他看着屏幕上那一长串阿拉伯数字,知道是唐凯的号码。他难过地按了接听键。

唐凯说:“快递说你签收了?看了吗?觉得满意吗?你要谢谢我,是我替你揭穿了那个女人的谎言。我不想你白白受骗,让人在背后嘲笑。”

凌柏眸中暗沉无光,冷冷地问:“你到底想怎么样?”

“想怎么样?”唐凯哈哈大笑起来,“凌柏,你说如果把这些照片公布给媒体怎么样?会轰动吧?还有,你好像是富二代,你的家人能接受这样一个女人吗?你仔细看看,她就围着浴巾,那肌肤多嫩……”

“你给我闭嘴!”

“那是她跟我上床之前照的,好看吗?视频你不相信,这些照片你随便找人鉴定,百分百是真的……”

“我告诉你,不管她有没有跟你睡觉,那都是曾经。谁没有过去?谁没有往事?就算她真的跟你睡过,那又怎么样?我可以明白地告诉你,我一点也不介意,因为我爱她,我爱的不是她的身体,而是她这个人,她所有的一切我都能接受。”凌柏强抑愤怒,拼命告诉自己一定要冷静,唐凯的话不能全信,他不可以冤枉安瑶,不可以上当。

唐凯笑的更猖狂,“是吗?一点也不介意?那我再告诉你,她跟我上床的时候还是,那味道真是让人难忘啊!”

“滚——”凌柏失控地咆哮,扬手把手机狠狠朝前砸去,手机砸到鱼缸上再啪的一声摔倒地上,四分五裂。他扫了眼客厅的那些鱼缸,身子一瘫,坐在沙发上再也没有一点力气。沙发上她的照片还凌乱地散落着,那照片上的一颦一笑就像利剑,他的心脏。他用力深呼吸,颤抖着手拿起电话,一个数字一个数字按下去。

“喂,找哪位?”那边的声音带着迷糊,口齿不清。他听着她的声音感觉更难受,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你是哪位啊?再不说话我挂了。”

“安瑶。”他开口叫了她,她停顿了几秒,才笑道,“凌柏,只能又打电话给我了?不是说我要睡觉吗?”

他不答,只是轻轻说:“我爱你。”

那边没有任何声音传来,他语气低而坚定,“安瑶,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爱你。”

就算有照片,就算不雅视频是真的,那又怎样?

他坚信自己的心。

安瑶过了好久才回答,“谢谢你。”

他挂了电话,扫了眼身旁的那些照片,打给李承泽,简单直接地告诉老板,“康凯手上有安瑶大量的私人照片,你有没有办法把底片什么的弄过来?”

李承泽更直接,“必须告诉安瑶,我们必须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可能那些照片是假的,可能是Donna泄露给唐凯的,我们要确定真假。”

如果真是Donna泄露出去的,那么安瑶肯定不能承受这样的打击。

凌柏犹豫地问:“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李承泽说:“是,没有任何办法,Donna跟唐凯应该有某种关系,而且Donna又是安瑶的前经纪人,所以只要Donna愿意,整死安瑶是件很容易的事,因为Donna手上应该不止这些照片,她手上抓着把握安瑶命脉的信息。”

“命脉?”

“比如安瑶的前公司一定曾逼她去陪客人吃饭喝酒,甚至是开房。不管安瑶有没有做,只要Donna铁了心要捧唐凯而害安瑶,一定可以整死她。别忘了,这世上有种武器杀人不见血,这种武器叫流言。”

是啊,刀剑砍下去,顶多是伤身而死,可是流言,是会让你心脏破碎、精神崩溃的绝佳武器。

凌柏直接打开房门去找安瑶,他走到安瑶房子前疯狂按着门铃。被从睡梦中惊醒的安瑶晕晕乎乎地来开房门,看到凌柏直觉有些反应。

凌柏没说别的,只是把手上那叠照片递给她。

安瑶看着这些照片,睡意一扫而光,里面全是她的生活照,甚至还有出浴照。

凌柏说:“是唐凯快读给我的,我本来想瞒着你,可是我怕唐凯泄露给媒体,所以必须提前通知你。安瑶,我并不在乎你的曾经,不管你曾经怎样,我都爱你。”

安瑶双眼瞪得大大的,死死地盯着照片。

这些照片怎么可能在唐凯手里?

是Donna出卖了她?

她的眼泪突然就掉了下来,是Donna拿给唐凯的,以此来把她好不容易建立的信任堡垒再次击垮!曾经母女一场Donna真想亲手置她于死地吗?

凌柏担忧地叫了声:“安瑶。”

安瑶手指发抖地抓紧那些照片,不理凌柏,径直朝楼梯口奔了过去。

凌柏追上她,问:“你要去哪里?”

她的手指疯狂地按着电梯,指尖戳在凉凉的按键上,钻心的疼。

电梯门打开,她颤抖着身体走进去,直冲凌柏摇头,“你不要跟着我。”她连说话的声音都在发抖,让凌柏不敢再跟上去。

安瑶乘坐计程车,来到Donna住的小区。到了那熟悉的房子前,她拼命按着门铃,可是半个小时过去了,里面没有任何反应。她蹲在Donna家门口,无力地抱住自己,这才想起Donna应该在上班。

身为一个金牌经纪人,Donna总有忙不完的事情。

安瑶枯坐在冰冷的地上,疲乏地合上眼。她固执地守着这个门口,不过是想亲耳听听Donna这么说。

手腕上的表显示着时间的流逝。

天慢慢暗了下来,等待的时间太过漫长,安瑶终于疲惫地睡着了。

chapter11

可惜的是眼前这个人连谎言也不肯给她。

Donna到家时已是凌晨两点多了,她刚走出电梯掏出钥匙,就看到房门前隐约有一团黑影。她朝黑影走过去,高跟鞋踏在地上的响声把声控灯引亮。

淡淡的光线下,安瑶那张脸清晰地出现在她的眼前。

Donna疾步走过去把安瑶抱在怀里,轻轻叫了声:“瑶瑶。”

安瑶眼角有明显的泪痕,她蜷缩在Donna怀里,忽然迷迷糊糊地叫了声“妈妈。”睁开迷蒙的眼,难过地说,“我很累。”

Donna的心猛地一震,眼泪莫名其妙夺眶而出。

安瑶靠着Donna,像是在寒冷的冬天里找到了唯一的温暖,又低声说了一句:“妈妈,我好想你。”她的声誉微微有些嘶哑,那一字一句却让Donna眼泪更加汹涌。

Donna拼出所有力气抱紧怀里的人,将脸贴着她的脸,轻轻磨蹭,泪流满面。

二十几年前她也有一个孩子,可是离婚的时候,孩子被判给了前夫。当时孩子才一岁半,什么也不懂,可在她离开的时候,孩子把脸贴在她脸上拼命磨蹭,用尽力气搂住她嚎啕大哭,无论旁人怎样拉扯就是不肯松手。

那稚嫩的哭声就像无数把尖刀,齐齐剜进她的心口。

她原以为世界上最撕心裂肺的事不过是白发人送黑发人,原来还有一种痛叫骨肉分离。那种痛远比撕心裂肺还要疼上万倍。

最后她亲手掰开了孩子的双手,那么小的一双手,曾经千百次被她轻轻握在手掌中,极力去保护。可是那一次,她残忍地掰开,头也不回地上了汽车。

她坐在汽车上连回头的勇气也没有,汽车靠站后已经天黑了。那个时候手机还没有普及,她走到小店的公用电话前,拨通了原来的家的电话。

前夫说孩子没有再苦,甚至还在玩。那么小的孩子随便用什么东西一逗,就能忘记自己的母亲。前夫把话筒贴到孩子耳边,她听到前夫在逗孩子叫“妈妈”。

过了一会儿,耳边传来那稚嫩的声音,奶声奶气却格外响亮清脆地叫着“妈妈。”只是一句妈妈,她的眼泪滚滚而下,喉咙像被堵住一样,可是周围都是来来往往的人,灯光明亮而刺眼,她不敢哭出声。于是伸出手臂遮住了眼,放肆地流泪。

眼睛哭疼了,手臂举麻木了。可是她始终安静地握着那话筒,舍不得挂掉电话。因为天黑了。孩子睡觉前一直都是她哄的。过了一会儿,她果然在那端听到了孩子的惨叫声,他嚎啕大哭,无助地寻找妈妈。那一声声哭喊格外惨烈。

她刚开口哄了句,“宝宝别哭。”自己反倒哭出声来。她再也不顾周围的人了,狼狈地哭出声,一边哭一边安抚孩子,“宝宝,你别哭,妈妈在这里,你千万不要哭,妈妈就在这里。”

可是不管用,孩子哭得务必凄厉,那声声叫喊让她心如刀割。

孩子尖叫着:“妈妈——妈妈——”

前夫和婆婆,不管是谁都搞不定孩子。孩子的哭声虽然近在咫尺,可实际已经隔了千山万水,她永远不可能再把他抱到怀里安抚,永远不可能再听到他奶声奶气地叫她“妈妈”。

最后孩子哭着睡着了,她却无法控制地握着话筒放声大哭。

很多人在看她,整条街上的人几乎都堵在那里盯着她。她什么也不管了,一个坚强得连因老公出轨而离婚都没有掉过一滴泪的人,此刻不顾仪态地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哭得昏天黑地。

她知道那次离别之后就再也不能相聚,可是她没有办法带孩子走。

之后她上了火车,远走他乡。

……

记忆破碎,安瑶的脸已经模糊在泪眼中。

她努力摆脱那段回忆,可每当看见安瑶就会想到自己的孩子。Donna匆忙拭去脸上的泪,压着嗓音叫道:“安瑶。”

安瑶悠悠转醒,看到Donna微微一怔,扫了眼四周,没有反应过来,“这是哪儿?”

Donna深吸了口气,告诉她,“这是我家门口,你不知道怎么睡着了。你是来找我的嘛?为什么不打电话给我?怎么傻傻地睡在地板上?”

安瑶心口猛地一疼,手指感到酸疼,有东西硌着手。她这才恍然大悟,照片还攥在手后心,她是来找Donna问清事情真相的。

Donna用钥匙打开门。

安瑶起身走进房子,里面的布置丝毫没有变化,还是很久以前的样子,客厅中央那大幅艺术照还是高高挂着,照片上的Donna穿着红色礼服把她搂进怀里,两个人脸上的笑容都灿烂如花。

真的像母女一样亲热。

所以当时才会选择同款礼服,才会拍这幅艺术照。

她的心脏再次被针狠狠刺痛,疼得说不出任何话,只是加快脚步朝自己曾经住过的房间走去。这是三室一厅的房子,Donna曾经把中间的房间专门给她准备着。她推开房门,房间里一切照旧,她的东西全在,原封不动地放着,甚至抬手抹上去,也是一尘不染。

她坐到床边,疲惫地看向房门口站着的Donna

Donna对上她的眼,慢慢走进了房间,拖出梳妆台前的椅子坐到她对面,开口叫了声:“安瑶。”

安瑶的眼皮狠狠一抖,喉咙堵得厉害。

Donna温柔地问:“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怎么这么晚来找我?”

“我……”

她此刻却语塞了,不知道该怎么去问。

Donna说:“那天你说不想再见我,我很难过。安瑶,我们之间不应该是这样的结果。唐凯的事我也尽力过,我甚至还去找过他,要他别再去陷害凌柏和你,要他就这样放手。他也答应我以后不会乱来。”Donna顿了顿,垂下眼眸,不敢看她。“安瑶,我们回到从前好不好?虽然我跟唐凯在合作,但仅止于合作关系。”

只是这样吗?为什么避重就轻?为什么满嘴都是谎言!

安瑶凄冷地笑了笑,生分地说了声:“谢谢。”

Donna抬眼看她,乏力地问:“安瑶,为什么要跟我这么生疏?只是因为那时候我没有帮你,没有相信你骂?我真的有自己的苦衷!”

“那你告诉我,你有没有骗过我?”安瑶脱口而出,情绪激动,“我要你告诉我,这几年来,你到底有没有骗过我?”

就算是谎言也好,她很想听Donna说一句没有。就算是谎言,她也会相信。

可惜的是,眼前这个人连谎言也不肯给她。

Donna看着她,眼神复杂,是重复那句,“我有自己的苦衷。”

安瑶嘲弄地扬起嘴角,眼里闪烁着泪光,追问:“那么……你承认曾经骗过我?你骗我什么?你究竟是什么事骗了我?”她真的很想弄明白,是怎样天大的苦衷,让Donna狠心亲手毁了她?

到底Donna跟唐凯是什么关系?

这一刻,只要Donna坦诚,不管曾经对她做过什么。她都愿意原谅她。

“安瑶,我还是以前的Donna,我没有变。”

“你说谎!”她竭尽全力的吼道,眼泪猝不及防地掉了下来,“以前的Donna对我很好,不管我出了什么事都会维护我,公司把我骗去跟投资商上床,是Donna不顾一切地追到酒店把我救了出来。”她看着眼前的这个人,眼泪放肆地汹涌而出,“Donna会做饭给我是,会说:‘安瑶你别怕,不管出了什么事我Donna都会替你顶着。’她还说,‘安瑶你既然没有妈妈,Donna从今以后就是你的妈妈。’她一直把我当成自己的亲生女儿一样疼爱,日常琐事都会替我办,甚至连衣服都是她亲自买给我的。”

Donna忽然涌出眼泪,不知所措地叫道:“安瑶。”

安瑶已是泪流满面,声嘶力竭地喊道:“你不是Donna,你不是——在我最艰难、被全世界攻击的时候,你最先放弃了我,逼我去拍三级片,甚至还跟唐凯联手。Donna绝对不会那样对我,在我心里她就是我妈妈,这个世界上没有妈妈会害自己的孩子,这个世界上所有的母亲都会保护自己的孩子。所以你不是Donna……你只是一个最恐怖的陌生人,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安瑶……”

“Donna她不会害我……她不会和你一样把我害到这样的地步……”

“对不去。”

“我要听的不是这三个字。”安瑶泪如雨下,嚎啕大哭,“我本来不想见你,本来想就这样算了,大家各过各的。可是唐凯又在用我的生活照威胁我,Donna”她扬起手,把那些照片扔到Donna身上,吼叫着问,“这些照片是怎么回事?除了你跟我的助理,别人根本拿不到我的生活照……为什么要陷害我,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欺骗我?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当初你逼我拍三级片,你放弃了我,我都可以原谅你,我要知道的是你到底有没有陷害我?当初签我是不是只是阴谋?”

Donna低头盯着地上的照片,咬着唇,流泪不语。

安瑶失望之极,Donna果然和唐凯一起陷害了她,所以她要报警,Donna才会一再阻止,还把她骗去唐凯的新闻发布会。

这一切都是阴谋。

从签她开始,懂啊不雅视频,全是阴谋。

Donna对她那么好,只因为她是一颗棋子。

安瑶看着眼前这个女人,彻底心冷,起身往外跑。Donna全身虚脱地坐在椅子上,连追安瑶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有眼泪汹涌而出。Donna抬手拭泪,泪水却越来越多,狼狈地布满脸颊,她再也控住不住,失声痛哭。曾经一念之差,所以错了一步,可是未曾想,一步错,步步错。到最后错到没有办法收拾,才会出现今天的局面。

客厅里的电话突然响起,她以为是安瑶打来的,脚步踉跄地跑到外面,颤抖着手指拿起。电话那边传来唐凯熟悉的声音,“我现在还在医院,你什么时候再来看我?”

她的眼泪流得更快,“安瑶可能知道了什么……她好像在怀疑我陷害她、骗了她。”她咬牙问,“唐凯,那些照片怎么回事?为什么你会有安瑶那么多的生活照?为什么又要拿这些照片去威胁她?你到底做了什么?”

唐凯冷冷一笑,“你在哭?冷血的唐娜为了安瑶的几句话在哭,对吗?”他语气闲闲的,“你本来就陷害了她,骗了她,这都是事实,有什么好哭的?Donna,虽然这些生活照不是你给我的,可是安瑶弄到现在这个地步,你也脱不了干系。既然安瑶让你这么伤心,接下来呢?你要告诉她真相吗?告诉她,是你亲自把她推进万丈深渊的嘛?”

“唐凯!”她失控地吼了出来,嘴唇在剧烈颤抖。

“我在。”唐凯态度恶劣地说,“原来你还记得我叫唐凯?我以为这二十年你都忘记了,有个人叫唐凯。连Toni、陈雪珊这样的外人都在帮我,可是只有你,我让你跟媒体爆料说安瑶以前一直在陪酒、陪投资商上床,你为什么不肯?在你心里只有安瑶对吗、我告诉你,你越这样维护她,我越会修理她。顺便再警告你,现在我手上这些照片只要公布给媒体,全世界会怎么写你的好安瑶?一个贱货,让人睡了还在睁眼说瞎话!我随时可以弄死安瑶,你别惹毛了我。”

Donna咬牙微笑,眼泪漱漱而下,“那么你试试看,大不了一拍两散,我会向全世界证明不雅视频只是阴谋,那只是合成视频。你也别忘记了,我手上有合成的证据……到时候真相揭露,我回去牢里补偿你,我会去牢里还你这二十几年的债。”她痛苦地咆哮,“谎言始终都是谎言,总有一天会被揭穿,我在等着这一天,进牢里去还你的孽债。”

唐凯笑得残忍,“是吗?那我明天就去爆料,我倒想看看你敢不敢,有没有胆量把真相给爆出来!你放心,如果你真自首去坐牢,我一定会去牢里看你,绝对不会不管不顾、不闻不问的。”

她挂上电话,悲凉地看着外面的黑夜,眼泪不由自主地淌下。这一切的一切绝对是报应,走到今天的地步,都是她咎由自取。

可是,如果不是她给唐凯那些照片的,那么给照片的就只有一个人。

陈雪珊,安瑶的前助理,陈梦琪的表姐。

她曾经警告过陈雪珊,陈雪珊也满口答应,现在她竟敢出尔反尔?她拨通陈雪珊的手机,直接咆哮,“那些照片是不是你给唐凯的?”

陈雪珊装糊涂,“什么照片?”

Donna说:“你别跟我装傻!现在唐凯用安瑶的生活照威胁她,其中不乏安瑶的出浴照,甚至还有熟睡时的照片,安瑶的私人照全在我这里,看样子你这些年也给她拍了不少。我问你,是不是你把安瑶的照片交给了唐凯?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我曾经跟你说过什么,你不记得了吗?“”你说不准我再陷害安瑶,可是Donna,当初唐凯跟他的经纪人跟我们约好了,只要他们拉安瑶下水,把梦琪成功捧上去,我就必须什么都听他们的。”

“陈雪珊,难道想成名就可以不择手段吗?”

“Donna,以前你曾经教过我,强者生存,弱者淘汰。安瑶根本就不适合娱乐圈,而且现在我是梦琪的助理,我肯定凡是都要替她着想。况且唐凯不也跟你是一伙的嘛?”

“卑鄙无耻。”

“Donna,如果我卑鄙无耻的话,那么你呢?别忘记了,我们只是想成名,可唐凯向我们透露,安瑶的不雅视频根本就是你亲手炮制的,是你亲手毁了她,如果我们是卑鄙无耻,那么你这样算什么?这件事揭露出来对大家都不好,希望我们日后能和平相处。”

陈雪珊说完就挂了她的电话,Donna把话筒砸往地上,话筒拖着长长的线,啪的一声摔倒地上,尖锐的声音响在夜晚显得格外刺耳。她眼含热泪地奔到阳台,外面夜色深深,她朝下看去,只见无尽的黑暗,虽然有朦胧的路灯,可是因为楼层太高,触目所见只是成片漆黑。

她无力地瘫坐在阳台,双手紧紧攥住冰冷的铁栏杆,泪流满面地看着楼下,低声说:“对不起。”原本以为唐凯只是想成名,所以她次啊想了这个法子,可是事后自责不已,不断想办法弥补安瑶,却不料她用谎言背叛的利刃狠狠捅了安瑶一刀,即使用世间再高明的医术去治疗,始终也会有刺穿神经的痛。

错了就是错了,留下的是任何药也不可能治愈的疤痕。

安瑶跑出小区,这小区位置偏僻,是城市一角的山庄,所以公路上连车影都见不到。她站在公路旁,无助地看着冷清的道路。

一辆车忽然从不远处疾驰而来,猛地停在安瑶面前。安瑶看了眼驾驶座上的李承泽,犹豫了一下,上了车。

车里尚有残留的烟味扑面而来。

一路上两个人都沉默不语。

安瑶看向车窗外,往日繁华的大街出现在冷清得近乎死寂,接到上没有任何行人,只有零星的霓虹灯微弱地闪烁。

小车速度飞快,沿途的建筑逐渐熟悉起来。

安瑶说:“这不是去我家的路。”

李承泽瞥了她一眼,懒懒地说道:“我以为你会先问我,老板在吗如此神机妙算,猜到你在这里?尤其是深夜时分,还能准时把你接到。”

安瑶问:“为什么?”

李承泽眼里含笑,“凌柏打电话告诉我,说你半夜还没回家。我答应替他来找找看,第一个猜到的地方就是这里。所以之前一直在守株待兔呢!可是这只小白兔不知为何让我苦等了几个小时才出现。”

几个小时说得云淡风轻,其实很辛苦。

安瑶说了声:“谢谢。”

李承泽专心开车,打趣道:“你跟凌柏有一个共同点。你是爱说谢谢,假客套,他呢,没事就说对不起,认错态度不知为什么这么积极,有时候明明不是他的错,还要跟人抢着认错,让人头都大了。”

凌柏……安瑶心口狠狠一疼,现在唐凯和Donna随时可能爆出她的照片,到时全世界不再信她,让她百口莫辩。她还会坚持吗?还会笑着说相信她,力挺她吗?

李承泽把车开到海边的停车场。

安瑶问:“你为什么带我来这里?”

他不吭声,只是打开车的天窗,把车座的角度调到几乎是平躺,躺了下去,他看着夜空,笑道:“看到满天繁星了吗?听着海浪声,看着满天繁星,所有的烦恼都会消失。”安瑶调好车座淌下,夜空果然是繁星密布。

“安瑶,你知道怎么转移痛苦吗?”

“痛苦也能转移吗?”

“对,你现在可以大声告诉星空、告诉大海,你有多难受多痛苦,把一切痛苦转移给潮水,让海水帮你把痛苦洗刷干净。你不要忘记了,就算你的痛苦多如天上繁星,可是随着海水的冲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迟早有一天,再多的痛苦也会消失。”

李承泽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目光炯炯。

“你也是这样转移的?”

“对,出来混的,谁没有过心酸事?每次我难过时就回来这里听海浪声,看着星空,把所有的痛苦全扔到海里。你可要试一试,真的很有效。”

耳边有海浪声传来。

安瑶慢慢闭上眼聆听那浪声,心里突然感到无比平静,她嘴角微扬,也许是太累,嘴角竟然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李承泽侧身看着那张熟睡的脸,忽然支起身子,小心翼翼朝她干涸的嘴边凑了过去。他在她唇上浅浅一吻,只觉体内的血液突然欢快地涌动起来,一种无法言明的快乐袭上心头。他打开车门走下去,斜靠着车身,抽出根烟点燃衔在嘴里。

星星铺陈漫天,可是星光并不明亮。

稀薄的月光下,他再次瞥了眼车内安稳睡觉的女人,她一脸平静,嘴角有丝淡淡的微笑。她的笑容让他觉得无比满足。

他一根一根地抽着烟,地上扔满了烟头。

不知过了多久,天光慢慢明亮,天边那颗启明星耀眼夺目地镶在微明的天幕上。他扔掉手中的烟,双手插在裤兜里,看着已经逐渐清晰起来的大海深吸了口气。

空气清新冷冽,让人觉得非常舒服。

手机突然响起来。他拿起接听,那头竟然传来《星报》社长的声音,“承泽,身为你的朋友,我不得不提醒你,今早我们收到一份快递,里面是安瑶的大量照片,听说是唐凯手机里传出来的。别人的意思让我伯先登报。”

“先别登,给个面子。”

“当然,这么多年的朋友,我如果想登就不会通知你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大早就有人来报社报料,我相信收到照片的不止我们一家,而且听说网上已经有了,就算你把所有的新闻都压下去,也没办法阻止网络。”

“谢了。”

他刚挂了《星报》社长的电话,其他报社也纷纷有人打来电话,全都说收到安瑶大量的私人照片。李承泽无奈地关机,看向大海,眉头皱得死紧。

这件事很棘手,因为网络传播的速度真的很恐怖,只用一天就可以传遍每个角落。甚至比不雅视频更麻烦,视频只能说明他们上床了,并没有什么大不了。可是这一次,是在安瑶否认与唐凯上过床之后,又被他爆出大量的私人照片。

别人会怎么想她?说谎,人格有问题。

当一个明星失去了所有人的信任,不可能还撑得下去。

唐凯先前两次自杀都没有达到其目的,所以这次是破釜沉舟,不成功誓不罢休。到底唐凯跟安瑶有什么样的深仇大恨?非要整死她不可?因为Donna吗?

Donna跟唐凯到底是什么关系?

他重新开机,直接打给唐凯.电话响了无数声,可是没有人接听。他气垴地把手机扔回车里,上了车。副驾驶座上的人还睡得很香甜,他车速开得极慢,直到九点多才回到她暂住的小区。他没有叫醒她,而是抱着她上了楼,刚出电梯就看到安瑶家门口坐着个人。他走过去,轻轻叫了声:“凌柏。”

凌柏头靠着冰冷的墙壁睡着了。

李承泽轻踢了他两脚,凌桕睁幵眼,抬头看清眼眼前的人,—跃而起。

凌柏头发凌乱,黑眼圈很重,“老板,她怎么了”

“别说废话了,先找出钥匙开门。”

凌柏在安瑶口袋里摸出钥匙打开门。李承泽把安瑶放到床上,低声嘱咐凌柏,“不知道昨天安瑶跟Donna是不是吵袈了,今天照片已经在网上传开了,各大报社也接到了匿名人士寄去的照片。所以这两天你陪着她,哪儿都不准她去,同样也不止呢她看电视上网,知不知道?”

凌柏会意地点头。

李承泽心情沉重地下楼,开车回到公司后,Amy惊慌地告诉他,“安瑶出事了。”他知道今天会有一堆的坏消息,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他在网上浏览那些网页论坛,沉着脸,一言不发。

Amy说:“老板,如果实在没有办法,我们就必须抛弃安瑶了。因为那些照片都是真的,可能她的不雅视频也是真的。”

网上新闻铺天盖地,都说安瑶出现了新一批艳照,每个网站都把安瑶的出浴照挂在最醒目的位置上。

他瘫在椅子上,把脖子上的领带拽开,一脸疲惫。

Amy若有所思地提醒,“老板,我记得公司以前的张芯爱被媒捅出卖身的消息后,你立刻就把她放弃了。这次签约安瑶不过用了五百万而已,我们输得起。”

他本不在乎的,甚至签安瑶的时候也打定了主要,如果安瑶实在无药可解,到时候他利用完自然会将她一脚踢开,可是现在他办不到!他脑子里都是那一幕——天上繁星悬挂,海浪声像是世上最动听的音符。她安静地靠在副驾驶座上,有种夺目的魅力。他情不自禁在她唇边浅浅一啄,心情竟是前所未有地快乐。

Amy说:“如果你不放手,到时安瑶还会把凌柏拖下水,甚至影响到公司的声誉。老板,我们没有坚持下去的必要。”

他心情复杂地盯着电脑屏幕,看着网上那些尖锐的评论,这一刻甚是无力。

安瑶醒来的时候闻到一阵香气,起来一看,餐桌上已经摆了七八个盘子,各式各样的菜肴,香气扑鼻。厨房里还传来抽油烟机的响声,她走到门口,只见凌柏系着围裙在炒菜。她没惊动他,只是斜靠在门口,深情地盯着那张脸。

凌柏的侧脸很帅气,五官精致漂亮,曾经有网友在网上评论他的五官帅到惨绝人寰,侧脸好看到人神共愤。

凌柏把才装盘,转身看到安瑶时,笑着问:“干嘛?”

她语气调侃,“我在看什么叫帅到惨绝人寰,什么叫好看到人神共愤。”

他轻咳了两声,把最后一道菜放到餐桌上。

桌上刚好八个菜。八八发,很好的意境。

安瑶拿起筷子迫不及待地尝了一口,味道虽然称不上顶级,但是很可口,她笑道:“想不到你的手艺这么好,可以去做厨子了,当明星反而是浪费。”

他淡淡地回了句:“如果你想吃,以后我天天做给你吃,天天当你的厨子。”

不过很简单的几句话,听得她心里无比温暖。她说:“那你以后一定要做给我吃。”

凌柏点头,心却微微揪紧,虽然表面上她笑容灿烂,找不到一丝伤心的痕迹,可是眼中的忧伤已经将她出卖。两个人谁也不敢提照片的事,安瑶吃完饭就回到床上睡午觉。凌柏洗完碗就走到卧室门口,轻轻推开门,房间里没有声音,安瑶钻在被子里,可是被子一直在轻轻发抖。

他不敢惊动她,退回客厅偷偷打了个电话给安意凡。

因为这次想不到任何方法逗她笑,除了她父亲,没有人能给她力量。

安意凡三个小时后就赶来了,凌柏接他的嗜好简明扼要地向他说明了情况。其实不用凌柏说,新闻都有报道,甚至有邻居故意跑到家门口大声讨论,安意凡想不知道都难。

安意凡担忧地敲着房门,叫着:“瑶瑶。”

安瑶躺在床上,疑心自己在做梦,竟然听到爸爸的声音?

安意凡说:“我在你家里,丫头,快出来。”

爸爸的声音就在门外。

安瑶从床上一跃而起,慌张地走到镜子面前照了照自己的脸,脸上苍白,脸上还明显有哭过的痕迹。她连忙拿起粉底,简单地上了粉,遮住哭痕,然后对着镜子不断抿出笑容,大声应道:“来了。”

她冲出房门,看着爸爸,心一下被快乐填满,“你怎么来了?”

安意凡瞥了眼凌柏,满脸笑容,“还不是他?说什么你最近反正没事,让我们父女团聚几天。”他顿了顿,爽朗笑道,“我猜啊,他是想认岳父了。”

父亲比上次见面的时候瘦了不少,脸颊已经深深陷了进去,全身仿佛只剩下骨头。她的心狠狠一抽,抱住爸爸,低低地说:“我很想你。”

她的声音中夹杂着悲沧,安意凡心里一疼,笑咪咪地回她,“爸爸也很想你。”

凌看着难受,赶紧岔开话题,“要不然我们三个人出去逛街吧?”

这个提议很好,安瑶立刻回房换衣服,戴上鸭舌帽,跟着他们出去逛街。

大街上到处都是人,拥挤不堪。

安意凡握着她的手,仿佛小时候拉着她在人群里行走,害怕她走丢。四周人头攒动,父亲走在她面前,攥住她的小手,带她出门买衣服买零食。她也没用忘记,从十三岁起,只有父亲再牵她的手,都被她无情地甩开。

那时的年少无知,原来她是那样伤人。

凌柏突然说:“安瑶,给爸爸买些衣服。”

她看向身边的凌柏,他指了指父亲,又指了指街边一排服装店。

父亲穿着十多年前买的一套黑色旧西装,她记得这套衣服,每次父亲都穿着它出去喝酒或者去她学校。

这么多年,他只有这么一套体面的衣服。

她眼里一酸,停下脚步。安意凡也跟着停了下来,回头问:“怎么不继续逛街了?”

她反手握住父亲的手,笑着说:“爸爸,我们去看看衣服。”

安意凡看了眼凌柏,跟着体面进了服装店。

服装店摆放了成排的西装衬衫,凌柏主动帮他挑。

店里的售货员走到凌柏身边,亲切地我呢:“先生,有什么可以帮你的?”

凌柏头上同样戴着鸭舌帽,可店员倒吸了口气,失声叫了出来:“凌柏?”周围人纷纷看了过来。

凌柏淡定地微笑,“都是我像他,谢谢。”

售货员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你不是他?可是好像,真的超像。”

凌柏语气闲闲的,“是啊,还有人因为我像他直接让我签名呢,可我真不是他。”他现在是耀眼的明星,走到哪里都会被人认出来。

售货员热情地问:“你想买什么?我给你打个七折,别人可是八折哦。”

凌柏笑的温柔,“谢谢你。”

阳光开朗,脾气好,又会做饭,更会唱歌,帅到惨绝人寰。这样一个男人竟然会喜欢自己。

安瑶不禁笑了出来。

凌柏悄悄在她耳边问:“你笑什么?”

她用手肘顶了顶他的胸膛,语带威胁,“不要靠那个售货员那么近。”

原来她在吃醋,他“哦”了一声,拖着长长的尾音。

她狠狠瞪了他一眼,他促狭地问:“你吃醋了?”

不知道是不是吃醋,反正她不喜欢别的女人接近他,连靠近也不行。她放低声音,“衣服你买单。”

他立刻回了一句,“我的钱都是你的。”

她瞟了他一眼,喜悦却飞上心头。安意凡看着亲密的两个人,忍不住呵呵笑了起来,他心情大好,看中不少衣服,甚至一家接一家地逛了起来。

凌柏和安瑶提着那些东西,面面相觑,不知道为什么爸爸这么开心。

直到太阳落山三个人才回到家。

chapter12

世间怎么会有这样一种爱,让人连死亡也可以毫不畏惧?

沙发上堆满了战利品,凌柏跑到厨房里做菜准备晚饭。安意凡坐在沙发上,虽然走了一天,全身酸痛,可是心里真的很开心。因为女儿终于找打值得托付一生的男人。

他叫了声:“瑶瑶。”

安瑶微笑地看着他,没回话,等着他继续说下去。以前只要爸爸开口她就会不耐烦地打断,可是从今往后,永远不会了。

他又开始全天下父母的通病——唠叨起来。“爸爸很喜欢这个男孩子,因为他对你很好,方方面面都想得很周到,爸爸想,他是值得托付终身的。可是你从小就要强、固执、倔强,有时候认死理,往后要好好改改,要好好对他。不要欺负他好脾气,更不要没事给他脸色看,他真的是一个好男人,你以后跟着他肯定会幸福的。”

她点头,“我以后会改的。”

他继续念叨,“从小我就没什么可以教你的,因为一直要赚钱养家,所以从来都不懂得要怎么去表达自己对你的爱,还因为你进娱乐圈的事打了你。我们父女关系弄得这么糟糕,我也有错。瑶瑶,爸爸今天很真诚地跟你说一声对不起,以后爸爸再也不会这样了。”

她心里难过,语气尽量保持平静,“爸爸,我不怪你。其实说到这件事,我也要跟你道歉。你是为了我好,所以才不准我进娱乐圈的。可是我因为年轻气盛,不太爱听话,所以才反驳你、激怒你。现在经过这些事,我已经成长了,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也知道自己错得多离谱,所以也请你原谅我。”

他笑着叹了口气,“我的瑶瑶真的长大了,从今以后再也不用爸爸心了。”

她拼命摇头,眼里雾气弥漫,嘟着嘴委屈地说:“样儿以白色,长忧九十九。”

“呵呵,瑶瑶还想爸爸愁多几十年?”

“愁到一百岁,爸爸就真的不用为我发愁了。”

“一百岁……”安意凡喃喃自语,转开脸看向阳台的方向,目光渐渐悲凉。一百岁,他还能活那么久吗?胸口突然传来阵阵刺痛,他深吸了几口气,尽量保持平静地看向女儿,“你去帮帮凌柏。”

安瑶听话地去了厨房。

而安意凡则起身快步走出房子,走到后门的楼梯上,坐在那里剧烈地咳嗽起来。他拼命地捂住嘴,想憋住那咳嗽,但喉咙奇痒难忍,撕心裂肺的咳嗽声越开越剧烈。他脸色惨白,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伯父。”身后传来凌柏的声音,安意凡颤巍巍地捂住嘴,却咳得更厉害,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震碎。

凌柏坐到他身旁,赶紧给他拍了拍背。

他摇头吩咐,“你离我远点。”

凌柏担忧地问:“您这是怎么了?怎么咳嗽得这么厉害?病了吗?要不要我带你去看医生?”

“我……”他摇头,咳得更厉害。

“伯父,”凌柏焦急地顺着他的背,“我带你去看医生。”

他拼命摇头,最后好不容易止住咳嗽,把手摊开,却是一手心的血。

“血?!”凌柏吃惊地叫了起来,安意凡颤抖着从西装口BBS·JoOYoo·NeT袋里掏出手绢把血擦干净,再用塑料袋包住手绢扔回西装口袋。

“伯父是肺结核?”

“会传染人,你离我远点。”安意凡起身,往楼梯下走。

凌柏急匆匆地跟了上来,说:“您就这样走吗?不跟我们吃饭了?我跟安瑶都不怕传染。”

“可我怕。”

安意凡不敢停下脚步,全身乏力地往楼梯下挪。凌柏上前搀扶住他,说:“我开车送您回去。”

安意凡甚是疲倦地瞥了眼凌柏,有气无力地说:“你怎么听不懂呢?这病会传染人的,你还年轻。我不想你跟我一样。”

“现在肺结核很容易治,我不怕。”

“你这孩子……”安意凡只能由着他,从另一个口袋掏出口罩戴上。凌柏扶着他乘电梯下楼,到了自己车子里才打电话给安瑶简单交代了几句。安意凡听着他跟安瑶解释,扬起了嘴角,这孩子说谎的技巧拙劣,一直红着脸被安瑶逼问。

安意凡提醒他,“你跟她说镇上出了点事,让我回去开村民会。”

凌柏领悟过来,跟电话那头的安瑶说:“你听到没有?伯父说要回去开会,不是我要他走的,我只是送他回去。”他好不容易安抚好了安瑶,开车送安意凡离开。

车里很安静,凌柏打开音乐,播放的是他那张专辑。曲调很好听,那一个个音符仿佛都能沁入人的心底。

安意凡倦怠地闭上眼,很疲倦。这几十年来,一直都是劳累着走过来,,可是每次再怎么辛苦,只有看到女儿那张脸,他就感觉一切都是值得的。

“凌柏。”

“我在。”

“瑶瑶她以后就拜托你照顾了,我这病二十几年来一直反反复复。医生说几乎没有药对我这病管用,说是什么超级耐药性肺结核,我也不懂那些,反正麻烦你以后帮我看着瑶瑶。”

“您别胡说。”凌柏手指紧紧地攥着方向盘,“怎么会有什么超级耐药性呢?一定是医生忽悠您,我可以请最好的医生给您治。”

安意凡没有再说下去,眼前这个孩子让他倍感欣慰。车子一路安静地行驶,他缓缓睁开眼看向窗外,黑夜已经降临,幽幽路灯下,高楼大厦飞快掠过,一栋接着一栋,仿佛永无尽头。城市发展得很开,二十几年前他带着安瑶母亲第一次来城里的时候,虽然楼宇众多,但并不像现在这样华丽。四周的一切,都有了天翻地覆的改变。

那时候他们夫妻像是刘姥姥进了大观园,穿着劣质的衣衫,上面还有花花绿绿的补丁,脚上是烂得无法缝补的布鞋,甚至他的鞋子前面还路出了脚趾。城市里有很多自行车穿行,他拖着安瑶妈妈的手,找到了照相馆,照了她人生中唯一的一张相片。那时候连照相都是件奢侈的事,但安瑶妈妈怀了孩子,虽他们决定去照张相片留念。当时他们还说好,等孩子一岁时再来照。照完相,他紧紧抓住她的手逛逛,要给她买件新衣服。

嫁给他这么久,她一件衣服也没卖过,总是把一分钱掰成八瓣用,他心里过意不去。可是她拒绝给自己买,就算再怎么喜欢那些衣服,她也执意不肯卖。当走到婴儿用品店时,她看着那成排的纯棉衣衫却停住了脚步。

她选了几件纯棉的婴儿衣服,因为冬天很冷,她说怕冻坏了她刚出生的孩子。婴儿的玩具、衣服她选了一堆,他记得这是结婚以来她花钱最多的一次,差点把回去的路费都花光。他们摸黑回到家的时候,她又在昏暗的灯光下自己亲手织毛衣,那一卷卷的毛线、那一件件温暖的毛衣,是她倾注给孩子的所有爱。

大概这天下的母亲都是如此,拼尽了自己的所有去爱自己的孩子。

安瑶出生那晚,他听着她在屋里尖叫,听着产婆焦急地叫她用力,满心皆是慌乱。那种极度的惊慌与恐惧让他连坐在椅子上双腿都在颤抖。不知过了多久,婴儿响亮的啼哭声才传来,产婆却跑出来告诉他,“大出血不止,我去给你叫车送她去医院。”

他拼了所有力气跑到屋里,老旧的床上,满床都是血。她脸色死白地躺在那里,侧脸含泪看着躺在枕旁的女儿。

孩子在哭,一直不停地大哭。

他手足无措地坐在床边,看着她担心得直掉泪。可他什么也不能做,什么都做不了。他只能看着她的气息渐渐微弱下去。

屋外夜色深沉,头顶的灯光暗沉,她的脸在冰冷的夜色中一点一点惨白下去,身体也一分一分地冰冷了下去。

她仿佛知道自己快不行了,嘱咐他一定要照顾好女儿,不可以让他们的女儿受人欺负,不可以让他们的女儿受苦。她吃力的喘息声好像一把尖刀,狠狠地扎中他的心脏,他一个大男人,哭得甚是凄凉,却无能为了。他安慰她说车子就快来了,可是她没能等到,等产婆把车子叫来,她已经睁着眼,带着对女儿的最后一丝眷恋去了天国。

他永远记得她临死前还看着自己的女儿,还对女儿无限牵挂、

世间怎么会有这样一种爱,让人连死亡也可以毫不畏惧?

开始那些日子,他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活过来的,一个大男人对着一个整天哭叫的孩子没有任何办法。他不会喂奶粉,不会给她换片,她整天苦恼,甚至发起了高烧,呼吸困难。那时候她才一个月,他绝望地把她抱到医院。

医生说是急性肺炎,死亡率很高,让他做好思想准备。

他坐在医院长廊的椅子上,几乎崩溃了,看着额头扎着针的孩子,哭得肝肠寸断,当时他下定决心,如果孩子也没了,他就会一起去死。他会抱着她的尸体从医院的高楼上跳下去,结束这凄冷的一生。幸运的是安瑶并没有怎么样,反而经过那一病后,几乎再没有生过病。

……

车窗外的影子不断掠过,城市的霓虹灯光芒闪烁。

他将头撑在车窗玻璃上,看着这城市,眼泪猝不及防地掉了下来。这些年来,那些回忆日夜纠缠,越到老反而思念越浓。他忽然平静地开口道:“安瑶几个月的时候,我都是背着他去工作,那时候老板都不要一个带着娃娃工作的男人,所以我能做的都是些体力活,比如帮别人搬货卸货,等到瑶瑶一岁的时候我就把她寄放在老板的棚子里,去烧砖。那时候为了生存,什么都干过,一心只想养大她,等她长大就好了,长大后我的重担就可以放下了。可是……”他狠狠吸了口气,鼻头发酸,“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直到现在我也放心不下她,甚至觉得自己很没有,不能在她痛苦的时候帮她一把。很多时候我都在想,如果她投胎在富贵人家就好了,投胎在我家,是我亏欠了她。”

凌柏小心地回话:“怎么会呢?安瑶一直说她为有您这样的爸爸而骄傲。”

安意凡的眼泪不断落下,凄苦地一笑,哽咽地问:“是吗?”

凌柏拼命点头,“当然,我哪能骗您呢?我从小到大都不会说谎。”

他流泪笑了出来,“是啊,刚才看到你跟我女儿解释,我就知道你不怎么会说谎,其实随便找个借口送我回去就行了,可是你半天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可不是。”凌柏脸上勉强堆起笑,心里却更难过,一个男人一边工作一边照顾孩子,那种艰难一定是普通人无法想象的。

安意凡忽然把手伸进口袋里,颤抖着拿出那张泛黄的照片贴在车窗玻璃上,他微笑着告诉照片上的人,“老婆,这就是现在的世界,你看,我们女儿现在就在这样一个世界里,不再像那时的我们,要吃红薯饭过日子。”

凌柏眼里轰然一热,眼泪滴了下来打在方向盘上。

安意凡不断掉落的泪已经打湿了口罩,他把照片摊在手心,温柔地摩挲着,眼泪流的更急,“你走之前跟我说过一句话,我一辈子也忘不了。你说:意凡啊,咱不通,笑一笑就过去了。”

凌柏热泪盈眶,心脏一抽一抽地痛。眼前这个跟他父亲年龄相仿的人,让人心痛,让人感觉呼吸停滞般的难过。

患难的夫妻,守住这辈子唯一的承诺。这就是爱情,他也希望未来可以跟安瑶一起拥有这样至死不渝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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