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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妾?”颜赢无语摇头,“你错了!我若为帝,你必为后,这是命中注定的,想逃也逃脱不了。”

她在千年之后,都被这股冥冥之中的力量牵引到他身旁,还不足以说明一切吗?

若若刚想辩驳,颜赢便先一步学她刚刚的样子,点住她的唇,“现在时机还不成熟,你我皆需要耐心等待,只是你要明白我的心意。”抬高她的脚踝,露出始终贴身珍藏的九爪金龙环,“这枚信物早在许久以前就交给了你,小若若,再给我三年的时间,等你再长大一些,我就亲手把你捧上后位。”

在颜赢眼中看不出有半丝敷衍,他是很认真地在给若若解释日后的计划。为了安住她的心,不要再一个不留神让她逃出宫去,没了踪影。

这突如其来的消息令若若许久没法回神。

几次与颜赢对视,她均看不出他有开玩笑的表情。

“宫妃怎么办?”她们会容许一个没有家族依赖的女子登上皇后宝座吗?表面上没有人敢忤逆皇帝的意思,可背后必定小动作不断吧。

这已经不是单纯的帝王家事,母仪天下的皇后所牵扯的利益纠葛又岂是三言两语能理顺的。

“你应该听说过,我家老头子在位的时候,曾为了母后甘愿冒天下之大不韪而散尽后宫。当时我和瑶瑶很小,皇后寝宫内空荡荡的,来来去去就那么几个熟悉的宫人,从没见过其他和父皇有关系的女子。”颜赢微笑起来,每次回想起那段无忧的岁月,他都会露出这种很幸福的神乐,“我很敬佩父皇的专一执着,也很为母后庆幸,此生寻到这么好的男人倾心以待。可是,小若若,我虽然是父皇的儿子却不能走这条路,这点确是此生唯一要愧疚你的地方。”

还是逃不开与众多女人共侍一夫的命运吗?

温若若落寞地垂下瞳眸,心中很难接受。

她宁可终身不嫁,也决不愿终日生活在等待之中,嫉妒和思念会折磨的女人迅速老去,也许有天她也会变得面目可憎,让颜赢记不得往昔的美好。

而那时,还会有源源不断的美貌女子围绕在他身边,只要他想,天下所有尽在掌握。

光是想象都会不寒而栗。

她不是逆来顺受的古代女子,她是温若若,一抹来自未来的孤魂。在很小的时候就懂得要顽强地活下去,善待自己,不要将期盼过度的放在他人身上,毕竟没有人能真正陪自己走到最后,父母、亲人、朋友、爱人,都是绚烂的过眼云烟,挽留不住。

颜赢瞧见若若有一瞬间的失神之后,他眨眨眼紧跟着解释,“虽然日冕帝的后宫不能散,可颜赢却能信守承诺,若若只要答应留下,此生我愿钟爱你一人,独宠于你,虽然你我身在皇家,但可以在勤政殿内似民间夫妇一般平静生活。”竖起小指,送到若若面前,“拉钩为证,君无戏言。”

若若怎么肯轻易的把小指头搭上去,在没完全搞清楚之前可不能随便答应看似诱人的条件。颜赢的个性她再清楚不过,一直不点头,他会想尽办法叫你答应,为此付出十年八年的精力都没关系,耐心好得惊人。

可一旦答应了,他也断不会容许她再后悔畏缩,这份口头契约比白字黑字还要管用,一旦她想违背,随之而来的绝对是阴森恐怖的暴风骤雨。

不过他真的会容许她拒绝吗?若若十分怀疑。

小脑袋用最少的时间筹划,既然如此,索性大大方方讲条件好了,先小人后君子,如果颜赢接受不了,一拍两散也理所应当。

“我有几个条件,如果你答应了,我就跟你拉钩!”她放低姿态,试图拉开与颜赢半贴在一处的亲密距离,这样的相拥让对峙变成了糯软爱语,没几分严肃的说服力。

“你说嘛。”低头在她柔软的唇瓣盖了个“章”,美男计无处不在,颜赢使得非常顺溜。

他是天生的军事家,攻战掳掠,完全遗传了父亲的天分。

若若咬住牙根才没让自己陷入混沌迷茫之中,在这种情况下,光是保持头脑清醒就消耗了她大部分的精力,更别提她还得思维缜密地把能想到的隐忧用合适的言语表达出来。

“在若若心里,燕隐哥哥是世界上最亲近的人,这种关系很难在一朝一夕改变,而且也不能保证绝对地转化成男女之间那种情分,你要有心理准备才成。”其实她早就有六分陷落,只不过为了将来着想,决不能让颜赢轻易认为一夜雨露就会令她城防失守,彻底沦陷。

淡然颌首,颜赢不觉得这个条件有多困难,掬在手心的珍宝,他可以用一生的时间去打磨,让它散发出独有的璀璨,且完全属于自己。

至于若若的矫情,他看在眼中,权当是生活的调剂,并不太放在心上。

朝夕相处三年,寸寸光阴指尖流转,这世上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她。

若若几乎是他看着长大的,悉心照料,万般呵护,也许连她自己都不太了解他究竟付出了多少心血。

第一个要求被轻易应允,若若也有了些底气,略一沉吟,清清嗓子急速道:“我要绝对的自由,可以自己决定琐事。”眼角瞄了面无表情的颜赢一眼,若若状着胆子道:“长公主府虽然举世无双,可住久了仍是觉得无趣,所以我想要自由进出皇宫的权利,偶尔可以到外边看一看与这儿完全不同的生活,行吗?”

“你想再利用秘道偷溜出去?”他的声音彻底冷下来,联想起不久前发生的失踪事件,脸色不大好看。

直到现在,若若还死咬着不肯交代出秘道的具体位置。颜赢的威逼利诱全不起作用,她就是不肯配合说出来让他有机会派人给封死掉。

这会儿更是变本加厉想索取自由进出的权利,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丝毫不觉有何不妥。

“咦?脸怎么又黑了?”她不知死活去捻虎须,柔荑在他胸前蹭啊蹭,“是你答应要谈,我才会说的,哼,结果听了真话又要生气。”

“若若,如果这件事也允了你,他日咱们夫妻之间争执,你又负气出走,该当如何?”温若若离家出走了两次,颜赢很是担心门禁一开,这种事会接二连三地发生。

他可以时时注意着,却不敢保证遇到危险时每次都能及时出现。

万一哪次出了差错,若若又没什么保护自己的能力,又该当如何?

说来说去,不就是绕弯弯想让她保证从此以后乖乖的呆在他身边,不许再搞怪叫他担心嘛,还故意弄出冠冕堂皇的理由,她的脑子慢一点都会被颜赢给绕进去。

“谁乐意没事就离家出走?寒冬腊月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托着腮,灵光一现想出好主意,“你不是让常夫人做我娘家的姐姐吗?嘻嘻,以后出宫玩的时候,我可以去找她嘛。”

颜赢俊逸的面颊不自然地抽搐几下,这个常宁还是要找个机会打发得远远的,免得若若没事老是惦记。哪怕仅仅是一般的念想,颜赢也会觉得别扭,他总是忘不掉自己曾经想把若若和常宁凑做一块的事儿。

“我给你配几个靠得住的影卫,如果你想出宫就叫他们跟着,你要是答应了,我也算应了你的要求。”这已经是大让步了,没有一点还价的余地。“当然侍卫和宫娥还是要带的,影卫习惯暗中守护,不宜现于明处。”

也就是说,跟屁虫绝对不是表面上存在的那几个,她也根本没机会像想象之中那样,自由自在单独游玩。

“派在我身边的人都听我的?”她不死心地问,非常努力的争取更大的独处空间。

“不触犯原则上的事你可以指挥他们,但是特殊情况下影卫有独断专行的权利。”他的手背轻轻摩挲她的面颊,“这些勇士都是风里雨里闯过来的,对危险的嗅觉异常敏锐,若若也要相信他们。”

好吧,她决定退让半步让谈判可以继续进行下去,于是大方地答应了颜赢的提议。

颜赢笑得诡异,若若看得头皮发炸,总觉得好像又被算计了。

头顶的天空,湛蓝蓝,却不知怎的忽然雪花飘洒。

这一年的雨水特别多,必将又是风调雨顺的丰收年。

颜赢的理想都在百姓身上,他要亲手导演一朝盛世的到来,他要成为历史磨灭不掉的痕迹,他要她……帮忙。

“贵妃娘娘请留步。”长公主府外,吉妃等候许久,终于盼到了温若若回来,施施然上前,紧咬过的红唇还残留着被牙齿肆虐过的痕迹,她心里来回拉锯,可又不得不放下面子,“臣妾想……想见皇帝哥哥。”

江山易改本性难,吉妃还是过去那个敢说敢做的莽撞女子,没太多缠缠绕绕的心思。

温若若掀起一边秀美的柳眉,“陛下就在勤政殿内,吉妃可去那里求见。”

“那么就请娘娘转达给皇帝哥哥听,吉妃虽然不起眼,可毕竟还是宫里的娘娘,皇上授了金册的宫妃,进宫快五年了,能见到皇上的次数满打满算不超过二十次,更别提近身细谈了。”她眼中含着泪花,声音哽咽,“过完年我就十八岁了,家里小我一岁的妹妹已经是两个孩儿的娘亲。贵妃娘娘,皇上不待见吉妃一个人没关系,可这样把百十位姐妹晾着不管,是不是太不公平了?”

温若若面带尴尬,颜赢喜欢哪个不喜欢哪个又岂能是她管得了的。

吉妃与她哭诉还不如直接拿银子去贿赂小太监,让皇帝翻“牌子”的时候,把她的撂在显眼处。

“吉妃,吃穿用度这些事,本宫或许还能略微帮上忙,可是你提的事儿实在是出了格,别说本宫管不了,换做任何一位娘娘,怕是也不敢插手这种事吧?”她们是不是太高瞧她的存在了。

吉妃猛然抬头,执拗道:“不,只要娘娘想管,就一定可以,您有机会见着皇上,可以适时劝说。皇室多子多孙是福气,我们都是经过层层考验才会站在这里,为什么陛下就是视而不见呢?”

温若若沉下脸,声音更是裹夹寒意:“吉妃,你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吗?如此放肆!”

“我只是说出来大家的心声,何来放肆之说。”吉妃转头,手指点住身后眼神与她一样热烈的女子,“贵妃娘娘,您来瞧瞧,哪个心里揣着的不是与臣妾一样的心思。只不过她们胆小不敢说,我却不怕,已经被禁足了半年,这段与世隔绝的生活让我把什么都想通了,我只想问问皇帝哥哥他心里究竟是怎样打算的。从大婚后便不再入后宫,如果是我们哪里做错了不合心意,我们可以改,也可以继续等下去,只是不要再遥遥无期没一点期盼。”

这样的生活很难熬。

一日日挤碎了年轻的心,迅速在无望中苍老。

前朝紫浩帝最终为了皇后散尽后宫,据说远远不止表面上这般简单。

紫浩帝至始至终都没踏入后宫半步,也没有任何一位女子能入得了他的法眼。

日冕帝是他和那位幸运的桃皇后所生,大婚后的作为与他的父皇也极为相似。现在他已将独宠专爱的女子托在掌心,是否有一天,站在此处的女子也会面临相似的结局。她们从无望苦守到年华老去,之后再被送出皇宫,蹉跎一生。

而温若若这边也震惊在原处,吉妃的控诉反复在耳边回响,她听得懂却不太相信,可那些个女子无奈而哀伤的眼神却是做不得假的。

若若嗓音干涩,“本宫知道了,你们下去吧。”

她需要时间静一静,把混乱的思绪理清楚。

仿佛有许多事,从头至尾她都看错了。

长公主府的正门严丝合缝,又恢复了往日的沉默。

那些被福喜临时调来充排场的宫人四散退去,各自忙碌。

若若踩着青石子铺成的小路,低着头缓缓往前走,快到寝宫时,忽然顺势坐在路旁的木椅上,抬头望天,刺目的温暖阳光让她无法张眼。

而那淡淡的雪花却不间断的落在脸颊边,很快湿漉漉成片。

“娘娘,回房去吧,天气还寒着,小心着凉。”福喜担忧地望着若若异样的沉默。

她脸上那缕挥散不去的忧郁,与若若明媚的五官非常不相称。

“福喜,吉妃说的话都是真的吗?”她的目光仍旧直直落在天际,藏在袍袖下的小手攥紧,指甲紧紧扣在掌心,有点痛,就像和抽紧的心一样的感觉。“皇上从来不入后宫,这会是真的吗?”

福喜道:“娘娘,难道您不知道这件事?”她还以为温若若早就……

“我不知道!”没有人告诉过她,她也没想起来去问问。先是三年被颜赢蒙在鼓里,只知道他叫燕隐,来历身份全然不知。后来不小心被吉妃撞破拆穿了身份,她更加不关心颜赢的生活。“皇帝”,这两个字所代表的所有事她都不想去过问,也许懵懂的糊涂着,会更加的幸福。

“陛下常年独居在勤政殿内,除了娘娘您之外,还不曾听说他宠幸过哪位娘娘。”福喜毕竟只是个下人,话不敢说得太死,留下一点点余地,却不会妨碍若若真正认识别人眼中的日冕帝。“所以各宫娘娘表面上不说,心里可急着呢,先帝就是独宠皇后,最后把娘娘们都赶出了宫。”

没有人敢保证日冕帝不会这样做。

他可以随意地带一个来历不明的孩子入宫立为侧妃,又在三年后,直接升为皇贵妃,这份执拗的任性,与他的父皇如出一辙。

他身体里流淌的是传承自紫浩帝的血液,虽然看起来日冕帝更温和些,但那却仅仅是一张温和的面具而已。

笑着的人,心一样会狠。若不如此,怎堪称帝王。

温若若阖上眸子,许久不动不说话。

“娘娘,您不开心吗?”福喜不理解地问,这份地位和荣耀,可是多少女子渴求不来的呀。

开心?不,现在还体会不出狂喜,只是震惊,不敢相信耳边所听到的一切。

吉妃在这件事上不会说假话。

福喜贴身服侍她多年,更不会故意骗她。

那么,倒是她藏了许久的小人之心,错怪了颜赢。

“怪不得,每次她们见了我,都是那种想要啃噬入口的忿恨感觉。”若若苦笑。

福喜退守到一旁,不敢插话。主子能明白皇上的一片心意就好,日后也该好好珍惜,最好是像先皇的皇后一样,终身生活在令人艳羡的眷宠之中。

回到房中,颜赢执笔画他的山水图。远山近景,迷雾缭绕,还有携手而行的男女,在山腰之处停顿,虽面目模糊,但那女子身形却与若若极为相似,再仔细瞧,那男人几乎就是颜赢的翻版。

“好看吗?”画下最后一笔,颜赢落下私印,纂刻复杂的图腾看不出含义,“这两个字就是燕隐,这枚印是母后亲手所刻。”他小心翼翼地把那枚印放在若若手心,“为了它,老头子恼火我好多天呢。”

“为什么恼火?”手掌心仔细托住,若若努力辨认,可惜她对这种梅花小楷所知不多,怎么也瞧不明白。

“因为刻刀是尖的,老头子怕母后割到手,他管不住兴致勃勃的母亲,就只能迁怒我这个没啥杀伤力的儿子了。”这种事前前后后发生过多少次他已经记不得了,从小就这样,已经成了这个奇异家庭沟通感情的一种手段。颜赢双手合十,将她的柔荑包裹于掌心,“过去我还老嫌父皇肉麻,今天才明白他那颗患得患失的心。”

怕贪玩好动的母亲受伤,恨不得只身上前,帮她挡去所有风雨。

现在他对若若,不也是这样的心情。只要她稍微不在眼前,就不可抑制地想念,再小的事也当成大事去对待,恨不得拱手江山讨她欢心。

这份情感经过数年的积聚,通过那一晚彻底爆发出来,连颜赢自己都惊讶它的浓烈与炙热。从来都不知道,向来冷硬无波的心也可以不可思议的柔软,除了对家人会牵肠挂肚以外,天底下还会有个人让他可以发自内心的愿意付出一切。

很奇异的,温若若并没有挣扎,只是微醺面颊,羞涩不已,“你的母后很幸福呢,嘻嘻,你的父皇也很有趣,还会吃亲生儿女的醋。”

颜赢手僵住,尴尬苦笑,“你又错了,他就只针对我一个,对瑶瑶他疼爱得很,是他女儿杀人放火,他在身后击鼓助威那种,若是苦主稍有反抗,当爹的抄家伙就上,护得没有道理。还记得瑶瑶当年才三岁,老头子就把可以号令五万人马的虎符交给瑶瑶当项链坠子,后来瑶瑶才有资本跟我唱反调对着干……。”

若若每次瞧见颜赢眼中不同于以往的炙热,都觉得自己脚下那条回家的路越来越模糊,随时都会消失不见似的。

尤其在刚刚听说了颜赢的“贞洁”之后,百转千回的抗拒借口全部消散,之前阻隔于彼此之间的万水千山一夕化为平地,天涯成咫尺。

她要动心了、投降了、沦陷了。

既然天底下有这么好的男人摆在面前,她为何还要矫情地抗拒着。

胸口起伏的心脏,明明会因为他而颤动。在离开的日子里,脑海中全都是他的影子,这一切感受都非虚假。

为什么不接受呢?再逃避才是傻瓜。

她笑而不语,心中打定了主意,却不准备这么早就揭开谜底。

男女之间你来我往、相互追逐正是恋爱的一种乐趣,就让她再享受一段时间吧,顺便以情侣的角度来评估颜赢是不是她命中注定的爱人。

颜赢笑道:“人的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种,若若,我愈发觉得命中注定的事谁也抵抗不了。”

这句话,直到很多年以后,若若一点一滴汇集了所有的讯息理顺之前想不明白的所有事,才真正明白其背后的意义。

她阖上眸子,捏捏双眼间的鼻梁,长长叹了一口气。

“夜深了,睡吧睡吧,明天一早你不是还要接见没走的使者团嘛,好好休息吧。”没啥诚意地拍拍颜赢的后背,温若若把他当小孩一样哄。

颜赢的笑容缓缓消失不见,抬起上身靠坐在墙上,再伸手把她拉到自己怀里,他用修长的手指摩攀着她的面颊。

“使者团?哼,你不说我倒是忘记了,是啊,也该是去找他们算总账了。”

极少在温若若面前显露杀气腾腾的样子,颜赢语气中的不对立即引起她的注意。

“怎么了?”那些低三下四依附着燕国生存的小国向来是低眉恭顺,无有不从,连过年过节的时候都不敢忘记岁贡,千里迢迢地赶过来。

连年大战之后,日冕帝推行“休养生息”的政策,内抚外安,一团和气,只要不拔胡须,短时间内他不会再兴战事以破坏现在这种平和安宁的状态。

这些若若是知道的,那些个陪颜赢批阅奏折的日子里,他经常念念有词地唠叨,不怎么用心也记住了。

颜赢转头凝视看梁柱良久,才又开口,“这次他们的贡品名单里有绝色歌姬二十名,还另有一位部落公主,想让我收进后宫。”

听得微张着小嘴,若若的脸立时变得灰突突,她干干道:“这也很正常吧,每四年他们不是都要网罗些异族佳丽,不远万里的给你送来,又不是第一次了,你干嘛这么生气?”

尧香宫不就是专门为这群女子建造的,还有配合她们生活习惯建造的宗祠,每月初一,异香飘散,离得老远都能闻见。

温若若有几次都想悄悄溜过去看看异族女子的风情,福喜却执意地拦着,还说那些女的身上有股子狐臊味,沾上洗都洗不掉。

颜赢连幕霞宫的谭贵妃是哪位,心里都对不上号,更别提这些来自异域的女子了。

基本上,她们就是后宫之中的活摆设,好吃好喝供养着,但也绝不允许离开尧香宫半步,免得与其他宫妃发生矛盾摩擦,最后吵得不得安宁。

所以颜赢忽然提起来,温若若觉得有点意外,不明白他真正的用意。

“哼,这位部落公主真是好手段,借敬酒之机来到我跟前,才打了个照面就让我中招了,到现在我也想不起来她是怎么出手的。”颜赢摇头苦笑。

温若若听得微张着小嘴。

“她一个小小的部落公主,被当成礼物送过来和亲,即使自己不惧死,也总得顾念身后的族人,在这种情况下,竟然还敢跟皇上动手?”

听起来怎么如此匪夷所思,她几乎以为是自己理解错误,曲解了颜赢话里的意思。“还有,你不是有武功吗?九曜也一直跟随着你,还有许多隐藏在暗处的侍卫,难道他们就一点儿都没发现那公主的异常?”

最重要的还不是这些,若若满脸疼惜不舍的俏脸蛋儿上充满了担忧,依偎地贴在他胸口,“你没受伤吧?对不起,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添麻烦,这么大的事情都没察觉到。”

颜赢幽幽叹了一声,“伤是没伤到,但却因此伤了我最心爱的人。”

温若若的心神全在“最心爱的人”几个字上打转,好半晌,才鼓足勇气,点点鼻尖。

“傻丫头!”他又好气又好笑地揉乱她的发,都到了这个时候,还不敢堂而皇之接受他的情意。在必要的时候,还是身体力行比较好,于是,欺身上前,俯身吻住她唇间一点嫣红。看她还要不要选择坚定地相信他,如果还是游移不定,他便用这种方式吻到她认可为止。

以一辈子为限,颜赢很乐意向若若展示强大的耐力。

半晌之后——

温若若两手死缠在他的脖颈上,不行,必须要停下来,否则他这个带头点火的人也要控制不住了。

颜赢放过她的唇,抱紧若若,瞧她嫣红着小脸,目光迷离地喘着粗气。

他很满意看到的,于是大方宣布话题可以继续。

温若若尝试着动了一下,想赤脚走到桌边,喝点水,以补偿流失的水分,也顺便平缓剧烈的心跳。颜赢却因为这么个小小的动作而倒抽一口凉气,紧抱着她的手臂不止没有放松,反而下意识的更收紧了些双臂。

她立即明白了什么。

红晕过耳,连脖颈都染上一片彩霞,被颜赢毫不掩饰的目光刺得无处可逃,若若赶紧闭上眼睛,幻想自己是一只鸵鸟,而颜赢的胸膛避无可避成了她专属的沙堆,一头扎进去,再也不要抬起头来。

“小色女,瞧你又开始胡思乱想,行啦,别太紧张,你还这么小,那种事过几年也不迟。”他很怕伤到了若若,万一患上隐疾,想痊愈非常困难。

可惜某人一点儿都不领情,想也不想地顶回去,“哼,你又不是没做过。”

酒醉那日,第一次她是迷迷糊糊的,可之后的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她可全是在清醒的状态下,当时也没见他有“爱幼”的心思,害得她第二天落跑的时候,脚还软绵绵的。

他这会儿倒是开始充君子了,她会信?才怪!

颜赢先是一窘,立即便想出了反击之策,“若若是在抱怨吗?还是等不及过几年,现在……”

她的双臂都在他的禁锢之中,想掩住颜赢的嘴,拦下放浪之词已是不及。

温若若本能地冲上去,唇堵住他的,这是最快也是最简便的法子。

反正今晚已经被亲了那么多下,再多一次也没差别。

因为这个意料之外的吻,颜赢的星眸黑亮亮的,他一点都不介意若若用这种方式来反抗。

既然是自己送上门的,那么他便不客气的下手。

慢慢的,头晕目眩的若若虚弱地倚靠在他胸口,藕臂不知在何时的纠缠中划到他的颈后,借由这样的姿势来释放羞涩与不安。意识,越来越迷糊,最后一丝理智随时都可能在颜赢的热情之中消失殆尽。

她的本意,只是要堵住他不知羞的放肆语言,没想到却差点把整个人都搭进去。

果然不该在孤男寡女的深夜聊天,一丁点儿火花,都足以酝酿出燎原大火,将彼此吞噬。

一丝凉意飘过,若若雾蒙蒙的双眸蓦地清亮觉醒,“燕隐……哥哥……你不是还有话对我说吗?对了……我们谈到那个该死的使节团没伤到你,却伤到了你最心爱的人,来来来,快点告诉若若是怎么回事!”

颜赢唇角上扬,好个聪明的小东西,到关键时刻还晓得玩乾坤大挪移,想把他的注意力转移回先前的话题。

可是,肉都已经送到嘴边,要是不一口吞下,会不会太对不起自己了。

垂眸望见若若那张还没有完全绽放开成熟魅力的小脸。

他下不了狠心辣手摧花。

只得无奈摇头,附在她耳边低语,“小若若,下次可不要随意撩拨了,我可不敢保证每一次都能做谦谦君子。”双臂抬起,将她的身子稳稳送到床沿,“去吧,你不是想喝茶吗?润润喉也好。”

狠狠地剜了他一眼,鞋子都顾不得穿,温若若逃也似的跑开了。

磨蹭了许久,温若若才端了一盏温茶走回,递给颜赢后,在床边站了很久,忙来忙去就是不肯乖乖地回到他身旁。

他也不强迫。

这样的距离刚刚好,能让他淡定地把一直没有解释清的误会说明白,也免得留下后遗症,他日爆发出来影响彼此的感情。

“咱们说到哪里了?”颜赢好笑地瞅着她撅起肉嘟嘟的小嘴,显然若很不满意他又无故中断先前的话题,才被挑起了好奇心,突兀地转到亲亲上,硬是让她短暂的沉醉其中。

“伤人!”紧绷绷地抛出两个字,若若离床头更远一些,免得不小心被颜赢给抓回去。

他招招手,和煦阳光,没有一丝阴霾,如神祗下凡,“过来嘛,离得那么远你怎么听得清楚?”

“不不不……”她晃脑摆手,坚决不上当,“就这样蛮好,我的耳朵很灵,你不必担心。”

颜赢失笑,“傻丫头,不知你在怕些什么,我说过的话哪句不作数了?”身形稍移,残影忽动,温若若甚至根本没看清楚他的动作,就已落入温暖的怀抱中,“嘘!我们蒙上被子悄悄地说话,只要你乖乖的,今晚……以及日后每一天,都会相安无事度过,直到……你长大为止。”

唉,苦就苦他一个人吧。

反正从小到大,他都是这样度过的。

对待自己心爱的女人,做出一些小小的牺牲,又有什么打紧。

可惜某人并不大领情,“既然皇上有这份心意,臣妾甚是感激。”挣扎着往外爬,颜赢托住她,令她无法移动,若若迟疑三秒,坚定地用脚踹过去,嘴边吐出的连珠妙语却是与粗鲁动作相反的恭敬,“臣妾这就回房自己睡,以后也都自己睡,不劳烦皇上辛苦。”

“别别别,是我需要小若若陪着。”没有面子就没有吧,都已经亲手把她宠得没大没小上了天,他又有什么好生气的,再说,顶爱看小妮子现在的活泼模样,再放肆些也只是属于两人的小享受。“我继续说,但是你不要再动了,乖,让我抱着你。”

颜赢的故事其实并不是很离奇。

一个远道而来的部落公主,立志要抓住年轻皇帝的心,可穿着暴露在他面前晃了数十下都没获得一个青睐的眼神,于是便取巧地使了下策——用药。

在完全没有同伴掩护的情况下对一位身怀武功的帝王下手,其中的难度可想而知。

当日,日冕帝是接受了她的敬酒,可是喝的却不是她递来的那一杯。

皇家有皇家的规矩,尤其在饮食方面,警惕的程度远非一般人能想象。

别说她一个才见面的番邦公主,就算是燕国后宫有品有号的妃子来敬,日冕帝也不可能去喝她手里的酒。

她虚软的脚步,走起路来飘飘荡荡,和寻常女子的步伐相似。在距离皇帝三丈处行宫礼参拜,说些吉祥祝福话,而后便被太监不漏痕迹地拦下不准靠近。

也就是说,从头到尾,她都没有机会近颜赢的身,远远用水光潋滟的大眼暗送秋波,再叹息着退回到属于自己的位置。

却万万没人料想到别人想都不敢想的事,就被她云淡风轻地做到了。

“你中毒了?”听到这儿,温若若可再没心思跟颜赢斗气,她小手紧张地抚摸他的脸,青葱玉指划过刺人的胡茬,一路摸下来,仿佛想寻找颜赢被伤到的地方。

颜赢用两条手臂搂紧了她,“小若若,她还没那个胆子敢下毒药,你听我说完,先别慌。”

在后宫之内,那种药是绝对不准使用的禁药之一。

当然,说是不准,也不是绝对。在先皇紫浩帝之前,各宫娘娘的手里多少还会存些备用。

皇帝老了,不靠这个,想夜夜御女那也只是个笑话,只要药量适当,短期内也看不出对身体的危害。于是,名义上禁止,实际上是从来都没停止过。

兴致来时,皇帝陛下自己还要求用药呢。

可这是很久以前。

紫浩帝一生独宠皇后,散尽六宫,男玩意儿自然是不屑用的。

到了日冕帝这一朝,情况也好不了多少,虽然后宫人满为患,可少年天子就能老神在在独居勤政殿,那东西又不是大补药,他没事闲得慌也不会去碰那玩意。寻常药的确是有引起男人渔网的作用,但却远远没有传言那般邪乎。服下后,人的意识是清楚的,如果意志力强大,咬牙挺过了药劲,正常也可以做到。

可是颜赢当时中的并不是普通的东西。首先,药效没有当场发作,酒过三巡后,他还未察觉身体异样。其次,在与那部落公主第二次稍微靠近后,感觉立即支配了所有感官。身体是自己的,控制起来却异常艰难,若不是九曜一直未离左右,再过片刻他铁定失守。

后来的事,若若也就知道了。

因为在勤政殿外听见了女人们的欢颜浪语,她气得回到长公主府喝闷酒,也是在迷迷糊糊之中,与颜赢结下情缘,三载假夫妻,一朝弄假成真,各种滋味,苦甜参半,三两句话,还真说不清楚。

本以为是颜赢趁虚而入顺手推舟,没想到他也是受控于药力之下,不得已而为之。

温若若不是滋味地撇撇嘴,手掌与脚丫齐用力,勉强与颜赢分开一条线,气呼呼地抬眸对上他笑盈盈的点墨黑眸,“还说这些做什么?显示你也是受害者?”越想越气不过,恨不得立即化身为小野猫,挠他个满脸开花,“你中了招,干嘛来长公主府?哼,大小老婆那么多,随便挑一个,干嘛还要来招惹我!”

偷了腥的猫,死到临头不忘卖乖,颜赢笑得好暧昧,“小若若,难道你不知道吗?那种事一定要和喜欢的人做才有感觉,而且在我心里,只有若若才是燕隐的结发妻,我不来找你,又该去找谁呢?”

莫生气,莫生气,早就被吃干抹净,现在才来讨论这个问题,稍显晚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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